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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坚强回家并没有干活,他也没有心情拿手机上QQ,他坐在门槛上发着呆,妈妈跟妹妹一起到村上置办年货去了,他心情十分复杂,难受得想哭。因为他想起了从松城回到家的那天。
刚回到家,妹妹扑上来就喊哥哥,把他迎进了屋,妈妈张兰在厨房带着兴奋的语气喊着:“坚强,回来了呀!饿了吧?你坐会儿,我饭马上好了啊。”
赵坚强放下书包和衣服,匆忙往厨房走去,几个月没看见张兰,他十分想念。进厨房喊了声:“妈,我来帮你添柴火。”
张兰没转身,拿铲子把锅里的红烧肉盛到盘子里,说:“不用添火了,菜都好了,快去洗洗手吃饭吧!”赵坚强觉得很奇怪,他发现从他进厨房妈妈就没看过自己一眼,这也太蹊跷了。从前妈妈都是亲自出来迎他的。
赵坚强从灶前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张兰身边,他看着张兰的脸说:“妈妈,你为什么几个月没去学校看我呢,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是我接的卖工活儿一件接一件,没时间去,所以托村长给你带生活费去。”张兰低着头说道,寒假前她去剪了个齐头,还特意留了个齐刘海,脸上那道断眉的疤痕已经遮住了,但她还是本能地害怕抬头看儿子一眼,她怕儿子也像别人看她的眼神一样,那是一种惊讶和同情的眼神。
吃了饭,赵坚强等张兰出去喂猪的时间,问起妹妹来:“婷婷,妈妈什么时候剪的头发呀?”婷婷立刻就警觉起来,因为张兰打过招呼让她不要跟哥哥说那件事。
见婷婷没说话,赵坚强更加好奇,他说:“妈妈剪这个发型真好看,不过,如果露出额头就更好看啦!”
“那不行,大白疤会露出来的!”婷婷刚说完,连忙用手捂住嘴说:“我没说...”赵坚强大吃一惊,定了定神小声说:“婷婷,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我不告诉妈妈。”
婷婷迟疑着不敢吭声,赵坚强拉着妹妹的手轻声说道:“婷婷,妈妈是不是让你不要跟我说?没关系的,你悄悄说妈妈不会知道,哥哥想知道怎么回事。”
婷婷连忙一五一十地把那天自己看到的事说了出来,赵坚强听说缝了那么多针,心里一直打着颤,他无法想象妈妈当时满脸鲜血的样子,都是为了自己,妈妈才那么累,以至于晕倒在猪圈里。妈妈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才一直瞒着啊!他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拍了拍婷婷的肩膀,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赵坚强并不知道实情,张兰也不会说,这件事只有张兰和赵四夫妻俩,笼共也就三个人知道。下午徐婶就来了,她听说赵坚强今天回来,连忙炖了鸡汤送过来。
“张兰妹子,听说坚强回来啦?坚强!坚强娃儿!”徐婶端着鸡汤,人还没进屋就叫开了。赵坚强连忙走出来打招呼:“徐婶,我回来了。”
徐婶把鸡汤端到赵坚强面前,说:“坚强啊,听你妈说你要回来,我昨天晚上就逮了一只老母鸡,一大早就炖上了,汤熬好了这就给你端了过来!娃儿啊,学校吃食堂可苦着你了,看你这么瘦弱,个子也没见长,吃不到真东西啊!快趁热喝吧,婷婷,去拿两个碗来,你跟哥哥一起喝鸡汤!”
婷婷咽了口吐沫,长这么大她也就记得在哥哥读初中的时候,每年腊月回家时,妈妈会熬鸡汤等着哥哥回来喝,然后自己也能每年喝到一小碗。不过这次她才隔了几个月没喝鸡汤,记得上一次喝到还是妈妈受伤那次,当时也是徐婶送来的,妈妈给自己留了大半碗,放学回来没做作业就喝了个底朝天。
赵坚强没见过徐婶这个架势,在农村,鸡汤可是只有贵客才能喝到的,比如谁家新女婿第一次来提亲才有这待遇,各家各户的老母鸡都要留着下蛋呢。
在徐婶的坚持下,赵坚强只好端起鸡汤喝了一口,说了句:“挺好喝的,谢谢徐婶!”这时徐婶脸上露出很不自然的笑,说了句:“你们喝吧,我回家啦!”
“好的徐婶,慢走啊,”赵坚强说完又接连喝了几口,立刻又想起了妈妈张兰。他心想,妈妈一年到头都喝不到一口鸡汤,每年熬那么一次鸡汤,还都省下来给我们兄妹俩喝。
张兰总是对孩子们说不喜欢鸡汤的腥味。可赵坚强曾亲眼见到妈妈把他跟妹妹吐出来的鸡骨头都收了起来,然后偷偷拿到厨房里倒进锅中,再加一勺水烧开,放点盐加工一下,然后美滋滋地喝了,喝完还嚼了嚼那些早已没有了味道的鸡骨头!
想到这里,赵坚强连忙跟在徐婶后面就往猪圈走去。刚走到猪圈门口,就听见张兰的声音:“嫂子,你太客气了,别再破费,我受不起呀,上次受伤都吃了你一笼子鸡了,以后别这样了啊!”
徐婶叹了一口气说:“妹子,嫂子这是良心不安那,你看坚强回来你还剪了个头来遮丑,我看了心里不好受啊!要不是我家那个挨千刀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村里那些嚼舌头的都说你破了相变成丑八怪了,我恨不得找口井跳了替老四那个色鬼赎罪!这几只鸡不算什么的,放心,他赵四不敢说什么,谁让他色胆包天的!你看,嫂子给你钱你也不要,这要搁在大城市,毁容是要赔钱的!他赵四敲诈别人那点钱都不够赔的!”
后面的话赵坚强已经听不见了,他脑子嗡嗡直响,徐婶的话信息量太大,犹如五雷轰顶,一下子把他两只耳朵震聋了,耳朵里像敲鼓似的不停击打着,那鼓点声又急又响,闹得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一直到徐婶走出来看着他,嘴巴不停地动就是没声音。张兰也出来说着什么,他也一句都听不见。他急忙伸出手挖了挖耳朵眼,又侧过头拍了拍耳朵,但还是漫天的敲鼓声包围着他。
赵坚强转身走进屋,坐在长凳上闭着眼睛深呼吸,他告诉自己要放松,放松不停地放松!过了一会,那鼓点声慢慢变小,直至消失。这时他彻底冷静下来,张兰的声音终于能听到了:“坚强,快把鸡汤喝了,怎么一直不说话呢?”
“哦,我刚才想起来同学要我进群聊天呢,妈妈手机你一直没用吗?我用班级电话打了好多次都打不通,后来还借同学的手机打,没人接。”为了不让妈妈察觉自己的异样,赵坚强连忙找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婷婷刚想说什么,又伸手捂住了嘴巴,眼睛盯着张兰看。这时张兰进房里拿出手机说:“我去卖工时担心干活弄丢了,这手机放家里经常忘了充电,所以你打不通。”
张兰对婷婷摆摆手,她不能让赵坚强知道,自从受伤后自己就不敢接他的电话了。她害怕儿子询问为什么不去学校看他,也怕儿子打听家里的事。她没有关机,想儿子的时候就给手机充电,特别想的时候就给班主任打个电话问一下。那阵子她根本不想多说话,整个人很长一段时间都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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