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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这日人定时分,那些前去搜寻的人这才稍稍传回来些许的的消息,只说外间还没寻到,急得邹氏几乎要跳脚。
王氏这时才得了消息前来,一半也是为了府上着急,另一半心思却也是为了瞧看邹氏的洋相,才一脚走进来便道:“啊呀,真个是老天爷不开眼,想那琦哥儿多么听话的一个孩儿,怎生有如此一劫难。”
那邹氏一听这话便立即直指着王氏道:“二嫂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二婶自一开始便是知道我琦儿会走失?难不成这事同着二嫂有关系。”
王氏顿时变了脸色,看眼前的邹氏,再无平日里是宽和大度,只赤红着眼睛,面容忧愁,王氏只坐在自己的位上道:“你可知道你自己现如今再说什么!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同你那琦儿有什么仇什么怨,他一个小孩子我同他计较什么。”
“你定是因为……”邹氏悲愤道,“前些年成珩静姝那次的事情,这么些年你果真是怀恨在心的,伺机报复于我。”
一语道出,这邹氏果然是失了心智,所谓关心则乱,却叫周围的人俱是眉眼一动,就算是王氏也抓住言语之内的隐藏之处问道:“你……那个时候不是说这件事同你这里没有任何关系吗?怎如今又改了口?”
邹氏自知失言,只道:“这确实同我没有什么相干,只是我怕二嫂不信。”
成妧坐在一边上,心中隐隐约约觉得这邹氏失了成琦慌乱是应该的,可是慌乱成如今这般模样倒是叫人有些不明所以了,只是恍惚间想起府里头偶尔被人提起来的……当年的邹氏,似乎是失去过一个孩子,还没出生,是个成了形的女孩儿。
似乎也就是那会子,邹氏伤了身子,生成琦的时候难产疼了三日,捡回半条命再无所出,看来这辈子子孙福薄。
“我信与不信,”王氏目光带着寒意,“与你亦是不相干的。”
“果然是你!”邹氏起身,几步走到王氏眼前,如今心里头几乎认定是王氏,不为其他只为这琦儿走失的方法同着自己当年构害成珩静姝的法子是一样的,“我唯独只有琦儿一个孩儿,二嫂你果真是好狠的心肠,你之所求不外乎我的性命罢了!你若是想要自可以拿去……何必,何必在我琦儿身上下手。”
那王氏也是好大冤枉,本是来瞧看热闹的,怎么一转眼这样的一顶帽子便笃定了是自己,只朝着太夫人道:“魔怔了,三弟妹果真是魔怔了,婆母,红口白牙的在这里平白污人清白呢!”
那邹氏立刻跪倒在地道:“原先初来京城时,芊仪掌家,二嫂便早已怀恨在心,只不过那时苦于同那姨娘周氏做法,到底没顾得上我,而后那周氏一步踏错,构害珩哥儿姝儿,有碰巧那时是我掌管家里,二嫂自是心中越加记恨,如今有样学样……残害我的琦儿。”
“三郎媳妇,”太夫人忍不住开口劝慰道,“这次琦儿是在府外头走失的,却也不是在府内,你二嫂也是才得了消息过来的,你所说的也是旧事,如今孩子们都大了还说这些做什么,你心里着急,难不成我们便不急么?”
成妧也在一旁劝道:“三婶你安下心等着便是,还有许多的事要你去处理,你可别先自己乱了阵脚。”
那邹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停下垂泪一回头又看着成妧似乎有些不确定,问道:“阿妧……是不是你?你前些天也是见了琦儿了,我没在当面,你可是同他说了什么了?千错万错都是三婶的错处,你莫要怪罪琦儿。”
“我?”成妧微微一笑,似是觉得是什么天方夜谭,“三婶这便是好没个道理了,我现如今自己都顾不上自己,我哪里还有心思去过问这些?”
“何妈妈,”王氏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你主子折腾了这么大半宿,想来是乏了,还不快把她带去歇歇!杵在这里和个木头桩子一般,也是在这里看戏的?”
那何之焕家的吓得赶紧走前想要扶起邹氏,却被邹氏一把挣脱,邹氏似是有些神智不清楚了,只摇摇晃晃站起来指着众人道:“是你,你,还是你!你们全然都把我当做府上的死人……你们都瞧我不上,你们好狠的心肠,毁了我不算,还想要毁我的孩儿么,当年妘儿病死的事情,你们还没给我一个交代,怎么?现如今又要把我打发了,且不能够。”
她嘴里一边喃喃“不能够”一边动手直取案几上的一个花樽用力摔在地上,那琉璃稀碎一地,照射得光芒四溢,她的恨意就如同那摊碎渣子只想把所有经过的人都扎的体无完肤才好。
“拖下去!”太夫人冷冷的呵斥一声,左右力气大的婆子皆都走上前来,“怎么由着她这般闹腾,多少年前的旧事了,现如今还在提,可见是心里头对我,对成府好大的恨意。”
“多少年的旧事了,”那邹氏被那些婆子按在角落里,听到这话突然便开始笑起来,笑的眼泪直冒,“当年我才怀上,你们便派人来把脉,我当你们多好的心肠,而后才晓得……是因为前头二婶第一胎生下的是个女孩儿,那周氏眼瞧着也快有孩子了,你们害怕!害怕成府的长孙不是嫡出,那郎中一说是女孩,你们连个汤药也不许人送了。”
“所以妘儿才会体弱,早产耐不住,才三日便断了气,”那邹氏哭道,“断气的时候,我就在边上,那般滋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你现如今同我说这是多年的旧事,你们想翻篇,先把我的妘儿还回来。”
“我们早已同你说了许多次,”太夫人亦是叹息,“男孩儿女孩儿,我们都是一般疼爱,嫡出庶出也无什么打紧,都是你自己生性多疑,想得太多了。”
成妧在一旁听着,却不知道这许多事,今次一见方知,原来这邹氏同着成府早便已经是积怨已久,不过那事似乎是邹氏心头的一道陈年旧疴,才能叫邹氏画地为牢,困在其中许多年。
门口有人匆匆跑进来,只手上提着一盏纸糊的灯笼,那灯笼摇摇晃晃,那些光影也随之明明灭灭,一直到堂前,才朝着里间回话道:“寻到了,寻到了。”
这才叫里头的人心中一喜,邹氏几步退下按住她的人,走到那人跟前,只拽住他问道:“琦哥儿还好吗?现如今在何处?”
那小厮却突然为难起来,因是王氏手底下的人,只抬眸望着里间的王氏,也不知道该不该答,王氏便急不可耐道:“你个傻狍子,还不快回话。”
“找……找到了,”那小厮低下头,似乎不敢瞧看邹氏是眼睛,“也不知道算不算找到了,只是在府里头院子里的后山那池子边上,瞧见了琦哥儿的一只虎头鞋,乳母已经去指认了,说,就说……”说到这处只觉得邹氏握住自己的手指甲都要陷进肉里去了,竟是钻心的疼。
那邹氏头也不回的便往院子里去,太夫人也赶快扶着王氏道:“见了人命,可怜那琦哥儿……你快随我去了瞧瞧,我瞧不见,我可不信!”
众人齐齐往园子里去,只余下成妧走在最后头,只在无人处朝着雪裳使了眼色道:“时辰大约是到了,你传个话给翠衣让他回来吧,这么晚了带个孩童在外头到底也是不安全。”
那邹氏恨不得脚底下生风,直奔向那池子边上,只见周围皆都是围着满满一圈,已经有了奴仆取来了小船在那池子上头荡着随时准备下去捞人,更有小厮已经在那水里头搜寻了。
“琦儿,”邹氏双手握着那栏杆,有小丫鬟自一旁取过那虎头鞋递到邹氏让邹氏过目,邹氏一眼便瞧见是那成琦之物,当下险些站立不住,还好背后的何之焕家的扶住,“难不成,当真是我福薄,才会遭此大难,白发人送黑发人。”
待那太夫人王氏前来,邹氏早已经伏在那凭栏边上,只要往那池水里去,王氏见状只道:“这三弟妹平日里瞧着那般克制又知礼的一人,怎么一到这儿女之事上,就似变了个人,到底叫人后怕。”
太夫人亦是泪眼婆娑,只在心里头念佛,只期望不能够是最坏的境况,那船上还没捞起人影,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事到底是她多年的心事,”太夫人道,手上不自觉也握紧那白玉围栏,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那池子里,这夜连夜风都没有,池水无波,“如今一招被人打开,自然是受不住,也倒是个可怜人。”
恍惚间,王氏也能够稍稍记起邹氏才来府上的时候,那个时候邹氏不过话少,在她瞧着总是爱端着姿态,自诩出身名门世家,那个时候二爷已经同那周氏有了首尾,正是王氏日子难做的时候,三爷却待邹氏极好,叫王氏羡慕过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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