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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上官婉儿……
有风自早春悠远、高旷而无法含及的浩淼天边层叠着缓缓掠过来,扑在面眸间,只是麻木的感观。鼓鼓的裙袂承着穿堂风势簌簌的飘摆而起,肩头那如是高扬而起的披帛兀地同面前红檀木盒里垂盛的这条白绫频频探一下、探一下的相互碰触,有了就要缠绵在一起的势头,招招摇摇的。辉映起这木然石化的人儿,分明的哑物却忽有了生命一般,若了两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显得那么的单纯无辜、不知所措。
风儿从来都是最好的造势,在这段锦绣盛唐繁华不可方物的铅华人间,做弄的武夫人有了合风散去、羽化登仙的大阵仗。仿佛她整个人就要被埋在了这无边无穷的天地之间,自此后再也寻觅不到、也失去了与这世界一抹游丝般的牵连……
。
有些时候一场千年大梦若要醒来,真的只需要弹指间花开一瞬的时光就足够了!这个道理,此时此刻的武攸暨算是彻底明白了!
他一早便突然接了武皇召见的旨义,他还纳闷儿这位堂亲的姑母可怎么好端端的便要召见自己?是时,他身旁那位新婚不久、初为人妇的美丽娇妻还在为他更衣束发呢!
她眼角眉梢带着那样浓重生鲜的绚丽色彩,明艳的耀了那天边一抹朝霞;她玲珑有质的嫩白十指是那么的盈动;她水杏一样映着光泽的秀眸就那么温温款款的瞥向他这边儿,这目光停了好久都不曾移开呢;她是那么全神贯注,那么投入,那么认真的专注于
他展宽袍角上的每一丝线头、每一道褶皱;她起了涟漪的指尖仿佛带着某种直摄心魄的魔力,轻轻一抚,朝服之上这些零星杂乱便顷然不见,精细到每一处细微……
那样鲜活、那样温暖、那样,幸福……幸福。
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呢?攸暨歪了歪因为经久未动而僵硬迟顿的脖颈,不辨悲喜的傻傻的笑。
不过只这样一场晨曦与暮晚的交替罢了,每一日都有过的,为什么直到如今才让这个身子、这个心感染到它真切的戏法?近乎残忍的时光的戏法!
晨曦出门入宫觐见,暮晚从宫里回还家宅,恍然抬目,踏入内室的那一刻他一时仅余木讷……人儿木讷,但直白的事态依旧摆在眼前一丝一毫都不会改变。就这么似幻似真的立着,却只听得大堂之内哭恸一片,仿佛贴合着心口一脉震彻的悲鸣而响彻了九天、颤了层叠的云寰!
呵呵,真好,不是么?一场姻缘终了了,什么都结束了,比午夜时骤然陷入的一场梦的颠覆都要快!倏然一下,他便由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恍若那昨日的新婚之喜,又过渡成孑孑一道自由身了!
说不清是悲恸过度还是情潮被堆叠到一个极致,武攸暨整个人驾驭不了任何的情态流转……他的心似乎被掏空了一样,但这样的掏空不仅局限在失去新婚爱妻的事儿上这样简单,还有一种惶然无措的、对于命运听任摆布的可怜的无奈!
追溯到不久之前,他夫人的死其实他一早便已有了一个这样的猜测,但当时的念头不是很强烈、或者说被他刻意不敢多去忖度的把这念头继续深刻化。这是从隐隐传出风声、说太平公主意欲下嫁于他的时候,便倏然一下跃然于脑海的念头。
当朝公主是何等盛贵的身份,而太平公主于之武皇又是怎样的情分?无论如何,如果公主欲要下嫁他武攸暨的消息是真的,便一定不会是公主做小,不,他若成为驸马那便只能有公主一位妻子,府上这位已经迎娶进门的夫人则委实是个障碍!
当时夫人还依偎在他怀心里笑吟吟的嗔他多心,她说这原不过就是朝野坊间滋生出的小闲话,大人怎么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对这些个东西还不了解?还值当的如此煞费心思的当作了怎样一回子事儿?
在妻子的盈盈款语、温存慰藉之下,他便也就安了安那浮躁的心,拥紧了怀娇美的伊人,当时只觉那美好的感受是那样的真实。
然而她到底还是错了,直到今朝这白日里他进宫面圣,武皇只是同他喝茶,只字未提关于太平公主的任何事情,但细想来字里行间、神情语态又其实都流露着昭著不晦的深意!武皇说她赏识他,她愿让他做自己的女婿……
呵,时至眼下再想这些有什么用?没用的,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用,一开始就注定他自己的命运不会顺应自己的自性,而只能听任于武皇的摆布、天意的作弄!
一直,都如是……那么这之,又何从论述所谓的恨?
呵呵,是啊,便是连怨都不能有,连恨都更不敢!归根结底这又是多么无奈而又可笑的一个,彻头彻尾的滑天下之大稽的大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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