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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走后,睿亲王两指捏着眉心,闭目养神。一温婉可亲的女子悄悄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给他揉肩。睿亲王感受着她指尖的温柔,忽然站起身,粗暴地一把把她按在书桌上,扯下了她的裙子。女子大声地呻吟着,唐少德在外面听着,忙捂着耳朵跑走了。
一时事毕,睿亲王喘着气坐倒在椅子上。女子急忙把自己的衣服打理好,又拿了毛巾上来给睿亲王擦身体。睿亲王一动不动,任由她服侍着,待她擦洗完要退下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女子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婉婉,明日有人送你和流云到中书省左丞陈大人府上,以后你们俩就是他家小姐的贴身侍女了。三日后你们随着他家小姐进宫,进宫的任务是帮助她和荣太妃查出先帝驾崩的真相。”
“那奴婢今后是不是见不到殿下了?”婉婉眼如秋水,带着两靥轻愁。
“是。”睿亲王并不打算安慰她。婉婉是他早些年就放在添香楼的一个探子,可是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赶了出来,只好回到亲王府服侍他。睿亲王对她并无多少情分,只是觉得她还有几分用处罢了。
“那奴婢何时可以回来?”
“只要查明了真相,自然就可以回来了。”
“是,奴婢明白了。”婉婉福了一福,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才低头去了。
端阳节到了。如辰虽然幼时对端阳节还有模糊的印象,但这些年在月影宫从未过过,夜晴也不懂。天气已经热了起来,未时已到,她穿上一身淡绿色的纱衣,戴上面具出门。孟珞早已等在门口,看到她只是轻轻楞了一下,忙拱手施礼笑道:“龚姑娘。我一直疑惑觉得我们之前见过,果然如此。”
如辰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情形,不觉微笑起来。她回头看到门上悬着的艾叶,诧异道:“这是你挂的?”
“是啊!”孟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端阳节家家户户悬艾叶,我知道姑娘不讲究这个,不过既是节日,总要有些不同才好。对了,”他从袖中拿出了一条五色丝线和一张四方形的小符纸:“苏子有诗云: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说的就是端阳节了。”看如辰没有反对的意思,他便鼓起勇气将五色丝线系在如辰的手腕上,又将小赤灵符挂在如辰耳后的头发上。
如辰微笑不语,她幼时在学堂里念过几年书,自己又很爱看诗词,如今大部分都已忘了,偏偏这首诗还记得。见孟珞有意识的隐瞒了下面的一句,她也不点破,只是说:“好了,我们快走吧!”
穿过宣德坊的大河叫做紫武河,孟珞和如辰赶到时,龙舟赛已经开始了。只见十几艘龙舟,每艘上左右共十六名汉子挥舞着手臂奋力地划着,背上和手臂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金光。少顷,冠军队决出,得了奖的汉子上岸后憨笑着,一群人将花环、五彩线等物挂在他们脖子上。孟珞和如辰在岸边也被挤得一头汗,如辰十多年来一直在月影宫住着,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直到此时,她才觉得自己有点感觉到她的生活与这洪都城联系在了一起。她只管微笑着站在岸边看着,莫名觉得这些年来,她的心情从未如此放松和安逸,身边的稚嫩少年不知为何有种神奇的力量,能够让她卸下防备,尽情地享受时光。人越来越多,周围的人群拥着她向前走了几步,她蓦然一回头,发现孟珞已不在身边。她不由得心里一空,微微紧张起来,她正在人群中四顾,一转头看到孟珞满头大汗地朝她挤了过来,心里一松。孟珞手里多了一个香囊,还有一个糖人,擦擦头上的汗冲她笑道:“这香囊里放的是朱砂、雄黄和香药等物,能驱蚊虫,驱疾病。市卖的东西做工粗糙,只是图个好意头,你不要嫌弃才好。若是不喜欢,回去不要戴就好了,还有这个。”他把糖人也递给如辰。
如辰心里暖暖的,嘴里却笑道:“这都是给小孩子的,你可不要哄我。”孟珞道:“一年就这么几个节日,做回小孩子又如何?我觉得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做小孩子的时候了,我娘只是个妾室,分例极少,一年到头也攒不了几两银子,但是以前每逢过节的时候,她就会带着我出府,我想吃什么玩什么她都会买给我,那时候觉得真开心啊!”
如辰有些心酸,苦笑着接过了糖人和香囊,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以前每逢端阳节,娘亲也是一大早就张罗着插艾叶,包粽子,把亲手做的香囊挂在她身上,把五色线系在她手腕上。可是思绪一转,她又想起娘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不觉掉下了眼泪。
孟珞看她哭了,立刻紧张起来,想给她擦泪,又不敢,忙道:“姑娘,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没什么。”如辰忙擦了擦泪:“只是此情此景,再加上公子的话,让我想起了我自己的爹娘,所以有些心酸。我七岁就没有爹娘了,从那之后就在江湖上漂泊,也再没有过过端阳节了。”
“原来是这样,”孟珞露出心疼之色:“看来我还比姑娘好些,我是五年前才没了娘的,况且我尚有父亲。”提到父亲,他神色明显有些苦涩。如辰知道为什么,也不便再说,只得道:“今日过节,不要想不开心的事情了。龙舟也看完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就依姑娘。”
如辰和孟珞前脚刚离开,独孤蓉和如致、李钟明李钟婉就来到了河边。龙舟赛已经结束,天色擦黑,他们提前包了一艘画舫,此刻一群人嘻嘻哈哈得上了船,依栏看着夜景。在船中看夜景,比岸边更多了几分意趣。如致一边看一边笑问道:“今儿她们几个怎么没来?”
“蓉儿你没告诉她啊!”李钟婉今日也挺高兴,主动接了如致的话道:“孟琪和陈雅萍都中选了,自然不能来了,刘黎芝落选,再加上最近她哥哥没了,爹也气病了,官位也被别人顶替了,她自然不好意思过来了。”
“活该!”独孤蓉道:“我早就看她不顺眼,现世现报!”
“喂,”李钟明笑道:“你厚道点啊,虽说你俩一直不对付,可是好歹也一起混了这么些年,这时候何必又损她。”独孤蓉这才不说话了。
如致笑着听他们说话,凭栏抬头望着一盏盏升天的孔明灯,满脸陶醉之色。忽然她觉得似乎有人在看她,向斜前方看去,一艘小船正与他们对面驶过。小船前面立着一年轻男子,背着手,穿着青白色的套衫,颜色不鲜艳,但如致能感觉到料子很是考究。光线昏暗,看不清男子的脸,但能感觉到线条很是俊朗。这男子一直在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微笑着一点头。如致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心里并不反感男子的注视,于是也扯着嘴角向他笑了一下。两条船交错而过,一直到看不到那人了,如致才收回了视线,好在独孤蓉他们几个并没有注意她这边。
如辰和孟珞回了坊中,整个街市上到处都是人,不知从何时起,孟珞的手悄悄牵住了如辰的手。如辰有些脸红,但又不知如何拒绝,索性不管他了。如辰揣摩着他们要去的方向,不觉有些紧张起来。假装随口问道:“我们去哪儿啊?”
“这坊中有个很有名气的茶楼,我猜姑娘一定喜欢。”孟珞兴冲冲地道:“我上次与我三哥有幸去过一次,此刻满树的梨花估计是看不到了,不过依旧清雅异常。不过要订后楼的雅室才能去到后院,一间雅室要十两金子。我没有那么多钱,只能定了二楼的静室,虽说比雅室要差得多,不过推开窗户也一样可以看到后院的!”
如辰如何不知道他说的是哪里?她心里突突地跳起来,要知道宏记茶楼可到处都是月影宫的耳目,再加上还有化影那个长舌妇,要是被撞到她和孟珞出现在这里,岂不是第二天整个月影宫的人就都知道了?她越想越觉得发毛,忙一把拉住孟珞假笑道:“那个地方我去过的,他们的茶却好,饭菜味道也就一般,而且又贵,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可是我已经预定了。”孟珞有些为难。“没关系的,一会儿我请你!”如辰不由分说就拉着他掉头走。孟珞是极聪明的人,只愣了一会儿,就猜到了什么,只好苦笑着随她去了。
如辰把孟珞带到一家面摊,笑道:“你别看这里门脸儿不起眼,面的味道可是极好的,不比酒楼里的珍馐佳肴差。”两人找了个干净桌子坐下,孟珞还想拿出手帕擦擦椅子,如辰却不介意,大大咧咧坐下叫道:“两碗阳春面!”老板答应了一声,乐呵呵的开始下面。孟珞看着如辰的脸,只是微笑着。“怎么了?”如辰诧异道。
“虽说知道是姑娘,但是看着这张脸还是有些不习惯。”孟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其实我也不喜欢,天气热了,戴着黏黏的,很难受的。可是我也没办法啊,如今可不是先皇当政的时候了,你都不知道这皇城里有多少人想置我于死地呢。”
“朝臣们无论嘴里怎么说忠君爱国,其实谁心里不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我的几位兄长如今守着边关,心思还算简单。朝中这些文臣武将,琢磨的不过是把宝押在谁身上,有什么法子再爬高一点,其实是本末倒置。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追名逐利本身也无可厚非,可是这些都有个前提,就是我们西楚政局稳定,百姓安康。若是政局不稳,外侮趁虚而入,到时家国尚且不保,还谈什么名什么利?当今皇上年轻,且登基时间不久,但其实我觉得他比睿亲王好些。最近新出的几条治国之策,都很切中要害。可见他既有勤政爱民之心,又有治理江山之能。既然如此,又何必为了一己私利,非要搅得朝局动荡?”孟珞说地有些慷慨激昂起来。
如辰笑道:“看不出你无爵无职,倒是有这番见解,你和当今皇上也算是半个知音了。他若听见你这话,定然要给你个谏议大夫做做。”
说话间,阳春面端了上来,两人也不客套,拿起筷子开吃。如辰是常来的,孟珞却是第一次来,面一入口,好吃的差点热泪盈眶。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道:“太好吃了!姑娘说的是啊,这面能敌过任何珍馐佳肴,早知道这皇城里有如此好吃的面,我就带着我娘来吃了!”提起他娘,孟珞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如辰道:“看得出来,你和你娘感情很深。”
“是啊。”孟珞黯然放下了筷子:“姑娘别看我是怀王府的孩子,其实从小并不受宠。我娘以前只不过是府里的洗脚婢,十岁就被下了死契卖到王府了。后来我娘渐渐长大了,我父亲看她容貌上佳,就把她收在房里了,后来我娘就生下了我。父亲不重视我们,从小我们娘儿俩相依为命。我原想着,一夜夫妻百夜恩,就算父亲不重视我们,对我娘总归还是有几分情义的吧?可是我没想到!”他的眼里泛起了泪光:“我娘死得莫名其妙,他连查一查的心思都没有!一个大活人没了,他就像是府里丢了一只猫,一只狗,连问一下都没有!”
察觉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他忙定了定神,冲如辰苦笑道:“我一时忘情了,还望姑娘莫怪。姑娘七岁就没了爹娘尚且没说什么,我却还在这里自怨自艾,实在是惭愧。”
“这有什么惭愧的,”如辰低头笑道:“我们都是没娘的孩子,受够了没娘的苦,不光是我,夜晴也一样,她爹娘都是闹饥荒的时候饿死了,她被我捡了回来。”
孟珞又叹息伤感了一回,两人又说了会儿别的话,时辰有些晚了。孟珞把如辰送到府门口,才依依不舍地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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