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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天空一片湛蓝,清风拂动河边的杨柳,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在天空飞窜,田间却是长满了野草,尸骨和破败的茅屋不时可见。
一个四旬左右,紫袍玉带,腰佩金袋的清瘦官服男子,正站在黄河渡口边的古柳下,对着奔流而去的河水发呆,旁边一大群持枪执刀、甲胄贯身的卫士远远散开。
“番兵虽去,道君皇帝还宫,朝廷上下却是恬然自乐,置边事于不问,太原之围危矣,大宋危矣!”
官员手捋清须,眉头紧锁,似乎心事重重,愁思满腹。
自担任尚书右丞,充京城四壁守御使,守卫东京城,击退围城的完颜宗望部,再到面谒道君皇帝,力促其归京,浮浮沉沉,尽管自己一再推辞,终被贬到了两河,担任河东、河北宣抚使一职。
“邯郸不利,武安君白起奉诏既行,出咸阳西门十里,至杜邮,秦昭襄王乃使使者赐剑自裁,悲夫。”
李纲满脸悲怆,似乎在借白起的悲剧,发泄自己的不满。
“要不是耿南仲、唐恪这些奸贼,李相公何以有今日之难?”
渡口上执守的卫士看李纲愁眉不展,嘴里喃喃自语,不由得向旁边的同伴低声埋怨道。
“官家让李相公到两河巡边,不见得是坏事。朝堂上的那些个大头巾,尤以耿南仲为首,嫉贤妒能,相公离开了朝堂,反而避开了漩涡中心,也是一件幸事。”
同伴点头道:“番子已经退去,两国也在和议之中,相公如此忧心重重,是太过小心了。”
卫士的话传入随行的官员耳中,官员轻声呵斥道:“太原之围未解,河东之势甚危。金人变诈不测,贪婪无厌,秋高马肥之时,女真大军必再度南下,到那时不但两河难保,就是能不能保住东京城,亦未可知。你们说,相公这个两河宣抚使,不是替罪羊吗?”
宣抚司治下,士卒仅一万二千人,大多都是步卒,正在编练之际,却被朝廷罢减,徒留宣抚司一个空壳。
前往太原解围的各路大军都是奉朝廷军令,事皆专达,宣抚司徒有节制之名,而无节制之实。也不知道,李纲前去两河宣抚,到底有何用处?
换而言之,李纲宣抚两河,只是朝廷的贬谪而已。
随行官员上前,轻声道:“相公,天色不早,咱们该上路了。”
李纲转过头,苦笑道:“天色不早,怕是朝廷催促的急了,容不得我逗留片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天下城池,岂有如都城者,且宗庙社稷、百官万民所在,舍此欲何之?
当初若不是自己极力劝阻,使得朝廷不能迁都,忤逆君王,如何会落得个今日的下场?
女真大军势不可当,铁骑万千,又岂是孱弱的宋军可以抵挡?自己把君王强留在了东京城中,到底又有什么作用?
三镇,国之屏蔽,割之何以立国?但以金人之势,兵强马壮,割与不割,又有何异?
一旦金人再度兵临城下,东京城势难坚守,大宋若是因此灭国,自己就是千古罪人!
这个时候,李纲不由得有些后悔起来。也许他强留君王在无险可守的东京城,真是一步臭棋。
可怜自宋太祖创业守成,到了今日,已有一百七十年。国事艰难,强敌内侵,中国势弱,河东之战,危矣。
“河东如今的战事如何?”
李纲定了定神,向身后的官员问道。
“刘韐将军屯辽州,解潜相公驻兵威胜军,都统折可求与张思正屯汾州,范琼屯南北关,张灏驻扎于文水,皆距太原五驿,约三路并进。大战一触即发,相信就在这几日。”
北宋时期一驿为15里。北宋采取步递,是一种以步行接力传递的邮驿形式。《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十五里辄立一铺,招兵五十人,起屋六十间,官破钱一百五十六贯,益以民力,仅乃得成”。
各军距离太原五驿,也就是七八十里,相信大战也是迫在眉睫了。
“分路进兵,不如合军一路而进。如此分兵,势单力孤,难免被金人一一击破。”
李纲不由得颓然长叹:“朝廷节制之弊,分兵而进,太原之战,恐怕危矣!”
尽管不懂兵事,李纲还是被朝堂上的耿南仲、唐恪、李回之流强上许多。眼看着金人势不可当,百姓流离失所,处处断壁残垣,女真大军的强势,大宋官军的孱弱不堪,朝中大臣们的文恬武嬉,这境况实在是让人焦心。
见李纲意兴阑珊,脸色铁青,官员上前一步,轻声说道:“相公,东京城传来的消息,张灏所部节制的义军,在杀熊岭大破金人,杀贼骑兵千人以上……”
李纲不由得一怔,他出京已经有一个月之余,想不到河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此事可是当真?”
李纲睁大了眼睛,望着旁边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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