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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美带着妈妈来到医院,从挂号到坐在医生对面,承美感觉腿都要跑断了,但妈妈好像并不累,充满活力的和医生打过招呼后,她似乎有点儿害羞,其实她不是真的害羞,只是习惯害羞似的表现自己。
“最近妈妈变得比以前更烦躁了,不好好吃饭又不好好吃药,睡眠也非常不好,记忆力好像也有点减退了。我非常担心她是不是病情又恶化了。”
妈妈乖巧的听承美说话,面带微笑,承美从妈妈的笑容里感到了莫名的异质感,妈妈不是因为真的感到有意思而笑,也不是因为共鸣而点头,她甚至都没有听懂别人在说什么,只是为了让对方感到舒服才故意摆出那样的姿态。
医生停下笔,板着脸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尹庆善,用生硬的口气说道。
“失眠和记忆力减退一起出现,阿姨应该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所以从精神上就变得烦躁易怒了。我建议你们去心理科查查看。”
妈妈将脸凑近到医生跟前,直勾勾的盯着医生,静静的笑了,她的微笑很亲切也很冷淡。就像成熟的大人对待幼稚的孩子。
医生有些紧张,顿了顿继续看着承美,解释道。
“鉴于您母亲在我们脑科的病史,也不排除两方面都有问题如果这些问题继续发展下去的话,痴呆会进一步恶化,抑郁症、烦躁症、精神分裂症也会…”
尹庆善迟疑着点了点头,甚至将脸凑到医生鼻尖的位置上,承美紧紧拽着妈妈的胳膊,却毫无作用。就在医生即将从瞪眼比赛中败下阵来的瞬间,尹庆善将用过的纸巾堵在医生的嘴巴上。
“妈妈,不要乱动。”
承美带着尹庆善拉开点距离坐到医生的旁边。
“我的想法是你们在有条件的情况下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必要的话我们会随时安排专家会诊…”
医生试图摆脱尹庆善的禁锢,但尹庆善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抓着医生的胳膊站了起来。
“妈妈,你在干什么?”
医生终于像摆脱胳膊上的老鼠似的推开了尹庆善,僵硬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那微笑却遮掩不住脸上的微微痉挛。承美用双手,肩膀不停的拦着妈妈,两个人终于安静下来后,承美默默的鞠躬。
“真是太抱歉了,您刚刚是说要住院观察吗?那就那样做吧。”
看着承美柔弱温驯的样子,尹庆善似乎觉得有趣,竟然抓着承美的头发一边玩一边笑了出来。当着医生的面,承美无言以对,双颊与耳朵越来越热,头脑却愈加清醒。
病房里,尹庆善用双手撑着床板坐在远离承美的地方,她故意不看承美,只是把视线投向窗台上盛开的紫茉莉。听着尹庆善的连衣裙拂过床板的声音,承美从妈妈身上感受到痴呆症慌张特有的奇怪的孤独,即便不去看她的脸都能感受到。
“饿了吗?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吧。我等下就去给您热饭。”
许久,身后没有声音。承美回过头只见尹庆善把头靠在墙上,像一条死鱼,微微张着嘴,面无表情的看着承美。承美不喜欢这样,于是转过头。尹庆善站起来,弯着腰,若无其事的看着花。她手里变戏法似的翻出一个透明的淡绿色塑料袋。
“妈妈,这里是病房你要乖乖的哦。”
尹庆善咧嘴一笑,挽起承美的胳膊。冰冷而柔软的胳膊碰到承美又热又湿的肩膀,承美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这里还有别人,别这样。”
尹庆善并不打算松手,她索性闭着眼睛,身体完全倚靠在承美细削的肩膀上。承美默默的叹了口气,再次用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说道。
“妈妈,我现在就去给您热饭,我们吃香香的红烧肉好不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乖乖的坐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跑。”
在承美的几番示意下,尹庆善脱掉鞋子,爬着坐在枕头上。
怔怔的站在开水间,俯视着微波炉里的食物,承美突然感觉到那股熟悉而奇怪的空虚,同时还能感受到精神上的虚荣,尽管生活很冰冷,但承美还是希望对于世界而言,自己的存在具有某种独特的意义。飞机飞得很低,天气骤然晴朗了,窗外的安城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远远看到的建筑非常美丽,纤尘不染。
“妈妈,香香的红烧肉来喽!”
门开得比想象中快,一位同样白发苍苍的高个子老人冲着承美傻笑,黑皮肤上泛着淡淡的红晕。承美努力的仰着头,抻着脖子朝病房里看,里面空空荡荡,承美只好转身朝护士站跑去。
“护士,你有没有看到刚刚办住院的尹庆善患者啊?脸蛋圆圆的,个子不高有点胖,头发是短短的卷发。”
护士看了看承美,表情就像在听一种听不懂的语言。
“没看到,怎么了,她没在病房吗?”
“好像是出去了,谢谢你。”
承美像丢了魂儿似的靠着墙,没有扎好的头发散落下来,镜子里映着承美浮肿的脸,白眼珠甚至泛着蓝光,承美想哭,就在她积攒的情绪即将释放的时候,从不远的病房里传来尹庆善灿烂的笑声。
“老姐妹你们两个人玩儿多没意思,快点带我一个。”
煜诚妈妈抬起头,仔细看着尹庆善。
“这个嘛,请问你是谁啊?”
尹庆善没有回答,她伸出手示意煜诚妈妈将脸凑近些,并用一只手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双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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