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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源自然理解我年少轻狂时的豪情万丈,这些年他见证了不少前仆后继的少年脸,最后老去沧桑,周而复始的人生,不过既然青春正盛,怎么着也是在这人间走一遭,也该有本该有的样子。于是他调整了情绪后,给我讲了许多他见过的世界,而后开始娇纵我,大致觉得女儿家面皮都薄些,很多事情是需要宣泄的,便任着我肆意妄为的吐槽馥汀兰,他对我温暖的笑着。
见他这一笑,和煦又亲厚,我脑洞大开,怀着一颗激动的心继续与他畅谈着未来,陈思源像是有一种魔力,并没有见他灭火,却能风轻云淡的化解我心中的烦闷,说起来虽然还在与馥汀兰别扭着,却也没那么心焦了。
陈思源用筷子夹了一片沾好了汁料的三文鱼,放在我的骨瓷口碟里,“捏住鼻子,不要吸气,这个芥末你会上瘾的。”
我放下汉堡,很听话的捏住了鼻子,将那片橘色软塌塌的肉肉放在了嘴里,几乎囫囵吞枣的进了肚,没尝出什么味道,就已经被辣得一脸泪花。
陈思源自顾自的吃着寿司,味蕾已经极度适应了那种刺激,样子很惬意,“哈,我们小不点长大了,倒是想法越来越多了,只是人啊,这辈子大概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机会,都在寻求放弃与和解,当你真正选择了一种人生时,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不反对你出去看看,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在你妈妈需要你的时候,留在她身边。”
陈思源说出了很多深奥我还读不懂的话,可即便如此,却在我还很稚嫩的心里刻上了很深的印记。
我乖巧的使劲儿点着头,像马上就快要离开了那般,心中突然惆怅,一口干了手边的橘子汁,听过那么多的城市,我最爱都城,势必要去瞅一瞅,“哥,既然你支持我,那我就与你说说我的想法。”
那些不成熟的思路在我脑子里一条条的过滤着,然后删除着,我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因为馥汀兰我才想走,最近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最近同学们都在谈论将来去哪所大学的事,因为我就快要十八岁了,总不能在家里一辈子靠着她给口饭吃,我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的。”
说起这里,我嘟起嘴,我不懂什么被护着的感觉,只觉得这些年虽乐得清闲,但是总是在看馥汀兰的眼色,她在家里一手遮天,一个威压,从房檐到地缝都要跟着颤上几颤,就连上门的人都几乎没有,这样于是隔绝的日子,我过够了。
陈思源不胜其烦的听我唠叨,他自然清楚我的想法,就如当年的他一样,因为家里的压力,他错过了馥汀兰,而后郁郁寡欢,便干脆执意从军,哪怕战死疆场,也不愿意被困在家中,可是他却做不到在错过的时候真的那般潇洒转身,八荒四海,他不择手段也要再寻得馥汀兰,这就是他。
“有很多人只有擦身的缘分,而有很多人为了能够永恒,付出了自己的全部,能够有血缘的瓜葛,大概付出了前世今生所有的勇气和运气吧。”陈思源很羡慕我与馥汀兰永远扯不断的血缘关系,他一字一句的揣摩着,慢慢说出的话,像是在道别般,“奶糖,总有一天,除了你的家人,会有一个人刻进你的骨子里,我希望是自然而然的,而不是刻意的。”陈思源本想还说些什么,却突然打住了,哽回去的话,我自然没心思想,但是我却笑不出来了。
记不清那是几年前的事,我还没来花城,馥汀兰那阵子总是不在家。我与陈思源在院子里玩,想看看墙外面,他便将我扛在肩上,我巴望着墙垣外,那是源源不绝半人高的芦苇荡,后面是连绵不断的荷花塘,荷花倒是处处开遍,可要说多美,我倒也不觉得,还不如我们当院的花团锦簇,再远处,我便也望不见了。
我可怜吧吧的问他,“哥,外面看上去不太可爱,还是院子里好,你们为什么还要出去呢?”
陈思源噗嗤笑出了声,“外面有野兽,我们出去打猎。”他说完猛抬头,大抵这个动作太突然,不慎就差点将我跌了下来,我们的一阵欢声笑语,在院子里游荡,好不惬意。
从起初的好奇心,到后来每天必看看外面的习惯,我也不清楚既然外面那么不可爱,我还是要每天坚持看看,不过三下两下便看清楚的一年四季,却也成了一桩营生。
那时候的日子安安生生的过了十四年,我从不觉得委屈。一旦馥汀兰回来了,我便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站在一边看着,从未觉得那些冷清算什么大事。
然而,这事终于到了花城,我去了外面,去了学校,于是我便不那么快乐了。具体过程我自不太清楚,只知道,我的要求变高了,却始终都未承认。
我急切的想要走出去,换言就是说,我愈发的聪慧了,本是件令人欣慰的事,然而也因此让我发觉了我对馥汀兰全无了解。她每天在做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因此我一度很是抑郁,这便是我与馥汀兰的全部症结所在。
“奶糖,在亲人面前,其实你不用证明自己的。”陈思源从不是揶揄我的主儿,他探身来揉我的头发,“很多事啊,若实在想,就去看看,记得回家就行。”
“可是馥汀兰忒小气,她年轻貌美,我们同学他们还羡慕不来呢。”我大大咧咧的回了句。我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虽然说了一些过激的话,但是也就是因为遭她嫌弃罢了。
我突然发觉沾了芥末的食物很是上瘾,一口复一口,啧啧浸遍了舌后,觉着这料理与刚刚入口时味道略有不同,所谓独门美食,这绝对算一种口味。
那些过去模糊的记忆,很快就随着这味道而去,现如今我的心里早就决定好了,外面是要去的,馥汀兰自然也是要孝顺的,可是至于怎么去,怎么孝顺,我也都不知道,只觉得心里像燃了一把火,远途有一湾硕大的瑶池圣地,让我想要跳过去,实打实那种跳,于是我突然认真的说道,“哥,我想去都城,去最好的大学,学习历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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