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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一起喝酒,今年的新酒特别好。”伯驾哄着美玉。
美玉又叹了口气,摇摇头。
嘉略在一旁插嘴道:“先生,咱们晚上不是要看尸体么?”
伯驾把手里消毒完毕的器材蒙上白布,放入密闭的箱子里,“嘉略,去急诊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做的。别在这儿添乱好么?”伯驾对着嘉略挤眉弄眼。
“哦,哦,我这就去。”嘉略心领神会,赶忙跑出房间。
“美玉,今年的酒真的特别好。”伯驾等嘉略离开,才走近美玉说。
“你们晚上不是还要工作么?”美玉真是一点心情都没有,别说红酒,她连口水都喝不下。
“那怎么样你才会高兴?你说。我来办。”伯驾说。
美玉抬头看向伯驾,他那样亲切,那样卑微,可是一瞬间,伯驾变成了三爷的模样,美玉惊慌地把自己叫醒,她仔细分辨出眼前的人是伯驾,轻轻地说:“对了,校长说给女学生的课,请您一个星期上两次。现在只有一次,进度太慢。”
伯驾早就习惯了美玉的委婉拒绝,他笑着点头说:“你说的我都会去做,天使。”
美玉见伯驾轻松自在的反应,倒是想再说点什么:“谁能救救我。”
“你是天使,你是来拯救世界的。”伯驾说。
“什么?”美玉被他逗得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伯驾笑着,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伯驾六年前来到北京,那时美玉还在女校读书,没过医馆这边。他去给女学生上课,一眼就发现了明艳的美玉。她又聪明又努力,伯驾那时和当下的三爷一个年纪,二十五岁,他就很自然地喜欢上了美玉。他并没积极地往前进一步,而是希望等她再长大一点,生怕自己的出现,会影响了美玉天真烂漫地成长。他远远地守护着她,也筹划着在她入医馆的第一天,向她表明自己的爱。
天意弄人,美玉入医馆的第一天,三爷来访。三爷比伯驾快了一步,真的就是一步。那天,美玉给病人送药,盯着病人服下,重复完医嘱,转身出了病房,回自己的护士站。伯驾一直等在护士站,他要邀请她和自己一起去葡萄园,尝那一年的新酒,顺便告诉她,他爱她很久了。伯驾看着美玉一步步走向自己,心跳加速,呼吸加快。就差一步,就在伯驾开口前的一步,一个声音叫住了美玉。美玉回头看向从后面走过来的三爷。
于是,伯驾亲眼见证了,自己的爱人,和突然到访的三爷,完成“一见钟情。”
其实,伯驾并没把三爷完全放在眼里,他是男人,更懂男人。他认为,三爷若真心爱她的美玉,早就把她接回自己家了,不会一直留在医馆里,他庆幸三爷对美玉并没真打算什么;但伯驾也明白,这样的三爷,迟早要把美玉伤透,他心爱的美玉,怕是要伤筋动骨才能走出来了。就好像自己美国的亲姐姐,被那个西部来的商人,弄得死去活来。
“我屋里还有不少红酒,喝醉了倒也好入眠。”美玉不解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伤感起来,她一直对三爷信心十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里开始没底。算一算,应该就是从三爷那夜直奔宿舍楼,未到护士站看自己,以后。
“你一个人喝不会醉,我陪你很快就醉了。”伯驾深情地望着她。
美玉又叹了口气,她抬起头嘟着嘴,委屈地说:“你还是跟嘉略去工作吧。我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别担心我。”美玉说完,笑着留下眼泪。
伯驾正要抬手去帮美玉擦拭眼泪,他的好兄弟德国人马克斯走进来,“伯驾,我的听诊器呢?”
伯驾气急败坏地大喘气,做着鬼脸,双手叉腰,他在心里痛骂马克斯破坏了气氛。美玉瞧见伯驾生气的样子,咯咯笑出了声。美人破涕为笑,伯驾心里瞬间亮堂了,他不顾马克斯在场,还是抬手抹去了美玉脸上的泪。
“我的听诊器,快点,我病人来了。”马克斯嚷嚷着。
“在你脖子上!你的手正握着你的听诊器。”伯驾也嚷嚷着,然后和美玉一起哈哈笑起来。
马克斯低头一看,骂了自己一句,尴尬地走开了。边走边说:“你们继续。”
伯驾被兄弟这句玩笑话弄得心花怒放,来自第三方的确认让伯驾无比舒畅。美玉快速抬手打断了伯驾伸过来准备再次抚摸自己脸的手。“别闹!”她轻轻地指责伯驾,又往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开。
伯驾看着美玉像花瓶一样的背影,如痴如醉。
这一整个下午,也不知怎么了,伯驾和美玉无数次的擦肩而过。美玉不好意思看他,总是低下头闪躲着什么;伯驾看出她的不安,就继续逗她,轻轻地吹起口哨。
同样不安的还有嘉略,他一直在想如何把退堂鼓打的理直气壮。因为对于尸体的恐惧,正随着太阳落山越发强烈起来。嘉略埋怨自己干嘛要逞能,即使三叔也未必敢秉烛验尸吧。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挨到了晚饭,众人谈笑风生地享受面包和菜汤,嘉略拿着勺子的手却总想哆嗦。他怕这窘像被发现,便时不时瞥一眼远处的伯驾,然后假笑着与他交换眼神。
百望山医馆的人不多,餐厅倒是不小。餐厅里并排摆放着两条长桌,每条长桌一侧10个座位,一共算下来,能容纳四十个人同时就餐。眼下,算上嘉略和容川,医馆的医生也不到二十个人。所以每次吃饭,都有不少空位。以前嘉略觉得餐厅人少清静,今天他却想人多点就好了,能把自己藏起来,说不定能逃过这一劫。
每个月总有那么一天,医生们要一起祈祷。平时他们都是各自吃完各自走,今天因为要一起去祈祷,就到点儿了一起起身。嘉略本想趁着大伙一块往外走的时候,偷偷溜掉,反正他坐在最外侧,也好溜。但医馆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能溜到哪儿去?之后还怎么在伯驾面前抬得起头?一大波医生从嘉略眼前走过,容川也凑热闹地跟了出去,餐厅里就剩下他和伯驾两个人。
伯驾甩了一个眼神给他,嘉略强颜欢笑地地跟着往外走。从宿舍餐厅到医馆总共也就一百步,嘉略借着月光一步步往前挪,每走近医馆一步,他的呼吸就更局促,心跳也更快。
伯驾早就走到医馆门口了,回头时发现嘉略还在后面磨蹭,看着他窘迫的样子,伯驾不由得笑起来。
“这是钥匙,你拿着开门。”伯驾等嘉略走进自己,轻描淡写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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