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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第在格瑞纳达的住所有着这个大陆上最大的穹顶与数量最多的拱券。
当然,它也可以说是一座圣所,又或是神殿,这里居住着格瑞第最为宠爱的侍女,她们是格瑞第的牧师,继承有她的血脉,容貌美艳同时又残忍无情,她们对格瑞第的忠诚是无懈可击的,她们不畏惧痛苦,也不畏惧死亡,因为这两者对于她们来说是荣誉和褒奖——没人知道这些侍女的数量,因为她们时时都在变化着,有些死于同类之前的倾轧,有些成为了祭品或是牺牲,还有一些被怀疑信仰不够虔诚而被简单地处理掉——有权利做出这一审判的四位侍女头领是不会产生任何犹豫的,如果那些孩子足够虔诚,她们会在哀悼荒原上听到格瑞第的呼唤声,那么严酷的刑罚也不过是提前了她们回归到格瑞第身边的时间而已,关于这点,她们不该有任何抱怨;如果不,那么她们就是伪信者,这样她们受到惩罚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尼克斯是四位侍女中最为年长的,她的曾孙就是红袍术士奥斯塔尔,如今掌控着龙刺以及其衍生物——名叫“细网”的盗贼工会(凯尔丝曾经插手其中却没能成功的那个)。她已经度过了相当于一个普通人类六倍之多的生命,但因为格瑞第的宠爱,她的面孔与身体看上去仍然就像是一个纤细幼嫩的少女。
她在那张庞大到几乎占据了厅堂三分之一的王座前仔细端详,格瑞第的王座是被无数龙骨拼凑而成一个巨大整体,最多的是如同潮水般向内翻卷的森白獠牙与如同山岩般的头盖骨——虽然格瑞第从未明确地说过,但所有人都在猜测着这些也许都是红龙格瑞第曾经的战利品。在凌乱的舌骨上方,堆满了金币与大颗的宝石,肋骨上垂挂着珍珠,缝隙里则填满了秘银和精金的沙子,脊椎骨表面则描绘着魔纹与图腾——也有人怀疑过这些纵横交错的刻痕是否是由一个强大的巫妖留下的,也许战败的巨龙的灵魂仍在这些残破骸骨之中,只要格瑞第发出一声召唤,它就会重新生长出鳞甲与血肉,匍匐在红龙的身前为她而战。
这很有可能,格瑞纳达与七十七群岛有着同盟关系,巫妖在这座终年笼罩着赤红雾霾的王都并不少见,也时常被格瑞纳达的军队招募,而格瑞第的牧师们更是荣幸地接待过一个半神巫妖……虽然,他留给尼克斯的印象根本就不是一言难尽可以形容的……有段时间尼克斯甚至以为自己的信仰在动摇,鉴于他接受的是格瑞第的邀请——尼克斯一边诅咒着自己的大意,一边迅速弭灭了那个可怕的想法。她从身后的侍女手中取过猩红色的丝绒,这些丝绒的颜色是那样的艳丽与纯净,散发着硫磺与没药的浓郁气息——这种只有纯净的孩童血液才能浸染出来的织物永远也不会因为潮湿、阳光以及灰尘褪色。大约有三十磅左右的丝绒被尼克斯覆盖在龙骨宝座上,在火光与浓烟中,它们看上去就像是龙骨中流出的鲜血。
一个脚步声在侍女身后响起,尼克斯转过身,格瑞纳达的龙裔们习惯在自己的靴跟上镶嵌珍贵的金属——黄金,精金又或是秘银,所以在和石头撞击的时候,他们的脚步声会变得格外地扰人,但如果有所需要,他们也会像是蜘蛛走在蛛丝上那样悄寂无声——在这座庄严的大殿中,只有一个人敢于并且能够这么做。尼克斯向他微微鞠了一躬:“陛下,”她说:“真没想到您将会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
“因为今天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格瑞纳达的“新王”说,他装束隆重,佩戴着长剑与匕首,手中紧握着一枚精金法杖。
随后而来的是他的长子,米特寇特,与其他龙裔画风不同的家伙如同走在军队中那般穿戴着秘银的全身链甲,就连手背与足踝都被覆盖住,胸前的链甲上缀着红龙的鳞片,鳞片来自于一只年轻的红龙,赤红的颜色张扬而明亮,可能是……格瑞第的红龙子女中第三,或是第四的孩子,它在格瑞纳达扩张时的战争中陨落,格瑞第为他哀悼,不过也没浪费了那身难得的好材料——新王转过头去,免得自己露出讥讽的微笑,他随即看到了凯尔门和凯尔丝,他们也是他的孩子,只不过双方从不掩饰对彼此的厌恶与憎恨。
从拱券圈出的黯淡天空中看去,可以看到正有一个赤色的小点从小到大,它的速度是那样的快,一眨眼间,红龙胸膛上要比其他地方颜色更深,更为锐利与厚重的盾鳞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它急速地拍打着双翼,粗壮的后足从新王的眼前一掠而过,掀起一阵腥臭的狂风后就再次冲上空中,连续盘旋了三周之后,才如同坠落一般地落在了连接着这座厅堂的廊桥上,米特寇特只看到了一阵刺目的闪光,红龙就从巨龙的形态变化成了人类的形态。
这是一只雌性的红龙,也是凯尔门与凯尔丝的母亲,但她走过凯尔门与凯尔丝的时候,就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留给他们,在那双菱形的瞳孔里,只倒映着那张可怖而又富丽的王座。
接着,格瑞第的其他红龙子女也接踵而至,它们就像所有的红龙那样残酷与傲慢,不过没有一个敢于以巨龙的形态踏入厅堂,哪怕厅堂的每个地方都足以让一条巨龙昂首阔步地行走。
厅堂中除了王座,就没有其他的位置,格瑞第的红龙子女站立在距离王座最近的地方,之后才是新王与他的子女,侍女们就站立在他们的身后,像是侍奉,也可以说是警戒与威胁——他们屏息静气地等待着,厅堂中只有香料在巨大的铜缸中燃烧的细碎声音——而后,他们听到了一种压抑却又沉重的声音,就像是有什么在捶打着他们的心脏,又像是锐利的刀剑撕开鳞甲,每个人,以及每只红龙都恭敬地低下头去,伴随着这种声音的,还有一股浓重的气味,你可以在最深重的噩梦中嗅到的,最新鲜的血腥与火焰的气味,它浓重的仿佛有色,有实质,也可以触摸得到,以及碾压着你的每一寸皮肤。
格瑞第从厅堂的后方走了出来,以巨龙的形态,她要比在场的每一只红龙都要大,鳞片上满是涟漪般的年轮纹,深刻的就像是用烙铁在油脂上烧灼出来的痕迹,鳞片的边缘呈现出如同黑夜般的紫蓝色,说明即便以巨龙的年龄计算,她也已经在迈入老年,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即便被一层半透明的瞬膜所遮掩,它们仍然锐利和明亮的就像是聚集了这个主物质位面上所有的火焰与星光,她的呼吸声悠长而有力,就像是拂过荒原,呼啸不尽的狂风。
“到我这里来。”她说:“我的孩子。”
没人会误认为这是在召唤另一个龙裔或是红龙,新王走了上去,坐在格瑞第揣在胸前的双爪之间,格瑞第的尾巴盘绕过来,尾巴尖放在他的膝盖上。
格瑞第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很好,”她轻微地挪动了一下身躯,“让克瑞玛尔进来吧,”她对尼克斯说,“让我们好好地看看他。”
尼克斯深深地向格瑞第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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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的灵魂并没有得到一点提醒,又或是警告,不过没关系,它总是时刻准备着。
所以在听闻格瑞第的正式召见就在次日黎明时分的时候,它并没有慌张,反而有种奇异的,如释重负的感觉——也许是因为楼上的第二只拖鞋终于丢下来了吧,他不被允许带着他的侍从,在一个近似于密室的侧殿里,他被告知需要清洁自己,所有的卷轴,药水和符文都被收缴,侍女似乎还检查了他是否有过魔法纹身,然后一个侍女给他带来了全新的整套衣物。
黑发的施法者带着一个囧然的神情走进厅堂,不过在这个位面,囧然还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名词,所以龙裔与红龙看到的是一张冷静到异乎寻常的面孔,或许还带着一点诡异,不过这不奇怪,即便是红龙,在面对格瑞第的时候也必须面对极其沉重的压力,遑论一个有着一半精灵血脉的龙裔。
“克瑞玛尔。”格瑞第说,红龙的声音在封闭的厅堂里犹如厚重云层中翻滚的雷声,声音与泄露的魔力同时震荡着厅堂里的空气,一些侍女面色苍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格瑞第倒是露出了一个赞许的微笑,黑发的施法者没有露出任何怯弱的神态,平静,而且从容,虽然深重的发色与虹膜的颜色不在格瑞第的认可范围之内,但她很喜欢他的眼神,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会,异界的灵魂略微停顿了一下,就深深鞠了一躬。
“向您致意,”它说:“强大而可敬的红龙格瑞第。”
红龙令人惊讶地大笑起来:“不,”她说,“你不应该这样称呼我,孩子,那个称呼只应该用在那些与我毫无关系的外人身上,而你……”她说:“克瑞玛尔……你是我的后裔,你应该,称我为‘母亲’,就像这里的其他人那样。”
她动了动爪子,新王几乎与此同时就从原先的位置跳了下来,他的反应非常敏捷而及时,因为下一刻格瑞第就站了起来,它的尾巴缓慢地扫过龙骨与金币,带起一片清脆昂贵的响声:“克瑞玛尔,克瑞玛尔,克瑞玛尔……”她重复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名字吗?这个名字是我赐予你的,孩子,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那时候你可真是小啊,小得你父亲一只手就能把你捧起来,你眼睛紧闭,呼吸微弱,就连哭泣也是时有时无,我碰触你,你周身冰冷,我以为你会在几天之内就死去——但我还是给了你一个名字,”格瑞第突然用龙语说了一个很短的句子——龙语与通用语是不同的,比起通用语,龙语的起伏要更鲜明与激烈,音节分明,有时像是咆哮,有时像是喘息,异界的灵魂确实和巫妖学习了龙语,但就像是在另一个位面,它能够听,但必须在语速缓慢、清晰、低沉的前提下,像格瑞第这样带着浓重感情色彩,以至于发音不是那么标准的时候,它就有点麻爪,但幸好这句话很简单,说起来只有两个单词,而且格瑞第马上就做了解释。“冷的,和小的,Krah……Mal。”她第二次用龙语说出了这个名字,异界的灵魂这次似乎能够听得更明白些。
——无底深渊在下,它感叹地戳了戳识海中的巫妖,我第一次知道你本该叫做卡喵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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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塔尔……”拉里咕哝道,他刚才从那个危险的红袍术士那儿获得了一件情报,但他不确定它是否是真实的,但他更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他有一个情人,是格瑞第的牧师,他去找了她,却被拒之门外——是的,今天格瑞第的神殿与圣所不接受任何拜访与祭献,这种情况一般都在格瑞第降临王都的时候发生,因为牧师们需要时刻倾听着格瑞第有无旨意需要她们去执行,那么说,这个情报很有可能是真实的。
“我应该付出多少呢?”拉里说,他当然知道那位现在最需要什么,但他不能给,至少在米特寇特死去之前不能。
他打了一个响指,一个仆从飞快地来到他的面前,跪在地上等候他的命令。
把那些可爱的毛茸茸们送去吧。他做了决定,宴会上似乎它们还是蛮讨人喜欢的,而且他为此也花费了很大一笔,这种奢侈而又无用的礼物应该相当符合他现在这个主人的心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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