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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夜话登科（第3页）

这是一处三进的院落，里面的建筑物老旧残破，很有些年代感。房屋虽然破旧，可是屋顶的瓦片上却是不见一根杂草，显然是常常修葺整理的原因。

夜色已澜，四周静谧无声。月亮高高的挂在天空，冷冷的月光照着满院子的大红灯笼上面，让人感觉很是阴森可怕。

空旷的院子里摆了几张大圆桌子，上面全是杯盘狼藉之状。整个院子里弥漫着饭香，酒香以及人们呕吐之后的恶臭味。

几个家丁模样的男子，强忍着恶心的味道，表情凝重着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残局。

此时此刻，宴会已经散去，只留下坐在饭厅里的一对父子还没有离开。他们正是此间房屋的主人，高家庄最大的地主高多子和他的儿子高不举！

高多子看着满桌子的残羹冷炙心痛的说道：“妈的，本来以为给儿子办个庆功宴可以大赚一笔，没想到这下子亏大了！高家庄的这帮乡巴佬做的太过分了，做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不就是吃一顿饭吗，至于这样吗？气死老夫了！”

高不举看着父亲醉眼朦胧的低声问道：“父亲大人，你怎么这么抠呢？乡亲们其实也不容易的，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占你一次便宜有多么的难！这么多年了，在我的记忆里这是你第一次请大家吃饭！估计大家也是因为感觉不易，所以才这样的暴饮暴食！”

高父看着高不举痛心疾首的说道：“孩子呀，这根本不是钱的事情，为父我看见他们浪费粮食心痛啊！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为了占我这点儿便宜，竟然会吃了吐，吐了以后再吃！尤其是那个叫刘老六的老不死的，竟然吃了吐吐了吃，连续有六次之多，也不怕吐死他这个老王八蛋！你闻闻现在院子里都是什么味道啊？到处都是呕吐物的味道，多恶心！天哪，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同乡，丢人呀！”

高不举看着父亲呵呵的笑着说道：“父亲您放心，我现在已经高中了进士，乡亲们也就是最后占我们一次便宜了！等我将来有机会做了他们的父母官，我一定会让他们把今天吃的都给我们吐出来！想占我们高家的便宜，哪有这么容易！只有我们这些父母官才可以吃了吐，吐了吃！他们这些老百姓，呵呵，不过就是口腹之欲罢，我们将来那可是真正的利益！”

高父赶紧用眼神示意儿子不要这么大声说话，然后小心的四处张望了好一番，才压低声音说道：“孩子，你现在已经是官场上的人了，说话办事千万小心，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的无所顾忌了！有些话我们平头百姓可以说，你却不可以！尤其是现在的这个关键时刻，你刚刚中了进士，关注你的人那么多，更是得小心隔墙有耳呀！这万一不小心……被哪个挨千刀的家伙听见，可就麻烦大了！”

高不举看着两鬓斑白的父亲，赶忙低声回答道：“父亲大人，您说的话不错，我刚刚说的话确实有些唐突了。估计因为今天的酒喝多了，所以才如此这般的胡说八道！”

高父笑道：“知道就好，你现在千万得小心，这要是万一出了什么纰漏，你不但这十年寒窗的努力可就白费了，家里估计也得遭受连带责任！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的人家，上面没有人帮衬，因此格外得小心谨慎！”

高不举低声叹道：“十年寒窗，确实是很难熬呀！这十年间，我一个商贾的儿子，混迹在那么多的读书人子弟之中，遭受了多少白眼，多少恶毒的攻击，我真的过的不容易！我想成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我想真正成为他们那些读书人中的一员！可是能够得到他们的认同，真的很难！我只能比他们更努力，比他们更勤奋，才能真正的超越过他们！我真的是苦读了十年的圣贤书，才有了今天的成功！”

高父感慨道：“知道辛苦就好，就更应该珍惜今天的成果，千万不能因为一时嘴快，被人抓住把柄，而前功尽弃呀！”

高不举继续小声说道：“我虽然已经高中进士，可是我不服呀！我现在已经是一个读书人了，我有自己的尊严和做人的宗旨！以我的水平和临场发挥，我怎么才中了个第三榜第六名！我其实应该进入头榜，就是状元我也是有机会争取一下的！看看我现在的名次，高不成低不就的，前后左右都是些不读书的公子哥和世家子弟，真是丢人呀！”

高父感慨道：“孩子，你就知足吧，为了保住你的名次，为父我可是已经倾家荡产了！你也不看看今科榜单，除了你这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王孙公子？像你这样的商贾农户之子，能够出现在这次的榜单中，已经是唯一的一个呀！”

高不举脸色一青，满是愤怒的说道：“就是因为这样的榜单，我才羞愧难当呀！榜单上其他进士的排名，就是如今各位王官大臣家地位的排名！这次要是不中就好了，现在弄的同窗学友都笑话我，说我这次一定是花钱买的名次！他们说我的名次里面充满了铜臭的味道，他们对我面露鄙夷说是以后决不再与我来往！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都快碎了！”

高父听完儿子说的话，使劲摇了摇头，然后低声说道：“傻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的那些读书人同学里哪有一个好东西，但凡有一个机会，他们还不都是争先恐后的向上爬吗？礼义廉耻在他们的眼里，又算得上什么！他们不是在笑话你，而是在妒忌你！因为他们不能忍受你这样一个地位低下商贾之子，现在竟然可以把他们这些世代的读书人踩在脚下！这就是为父经常跟你说的同行间的仇恨才是刺刀见红的呀！有时候，越是读书多的人，心中的鬼点子越多，越不可与之交往！反而像今天这些吃了吐，吐了吃的家伙，肚子里没有什么坏心思，倒是可以交往呀！”

高不举满是无奈的回答道：“话虽如此，我知道靠我的自身的实力，考这么低的一个名次是根本不需要花钱的。可是他们总那样说我，我心中还是气不过呀！”

高父再次小心的环顾四周，然后低声说道：“孩子，为了你的这次考试，其实我们是花了钱的！这次因为你考的太好，我们才花了不到十万两银子，你便有了这样的一个名次！这是你努力的回报，也是我们高家的幸运呀！”

高不举迟疑道：“什么意思？不是说我考的太好了吗？为什么还要花钱？”

高父继续低声说道：“傻孩子，这年头干什么事情不花钱，何况是这三年一遇的殿试大比！十万两银子不过只是毛毛雨了，据我所知榜单最后一名都花了不止三百万两，其他的名次的花费更是不可计数，价格高到想都不敢想！所以我的孩子，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你真是靠你自己的努力考上进士的！你父亲我花的这十万两银子，不过只是求得一个心里安慰罢了，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就像给产婆的红包那样，如果产妇肚子里没有东西，无论你给她多少，她还不是一样的什么都接生不出来！？”

高不举惊道：“难道这是真的，我们真的花了钱，竟然有十万两这么多！”

高父悄悄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声说道：“孩子，如今学习考试真是很费钱！越是学习，越是破财。考试越多，花费越多。这次幸亏你考的还好，我们只需要花十万两银子便可以保住你的名次！要是你真的考的不好，我们不知道还得花多少钱！”

高不举叹道：“话虽如此，可是……”

高父感慨道：“学习在这年头真的是一个无底深渊，真的可以让我们全家这几百口人，随时都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高不举迟疑道：“……还真是……”

高父笑着说道：“幸好，孩子你真够出息，只考了一次便取得了成功！要不然，我们全家真有可能随时被你考的家破人亡！”

高不举满脸的无奈，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父感慨道：“孩子你应该知道，你老子我只是一个小地主，家里的余粮不太多，实在是没有什么长足的持久实力呀！”

高不举悻悻的擦去头上的汗，再次小心的说道：“还好我是个努力的人，没有让全家陷入那种地步，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父亲大人的养育之恩了！”

高父叹道：“你是一个好孩子！这次真的做到让我们高家光耀门楣了，让我们有了成为书香门第的基础了！”说罢他看着高不举的眼睛，继续说道：“孩子，你自小就喜欢胡思乱想，总是跟我说话含糊其辞不讲真话！我看你今天鬼鬼祟祟的来到我房间里，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你如今地位已经不同，不用那么的忸怩，你就放心大胆的跟我说罢！”

高不举看着父亲的眼睛，为难了好半天，才犹犹豫豫的低声说道：”我的同榜都在笑话我的名字，他们都说我名曰不举，身体上一定是真的不举！还说我必然是个不能人道的无用男人！这种嘲笑我真的有些受不了，我的名字确实是太难听了太容易让人歧义了！父亲大人，求求你给我改一个名字吧！”

高父听了儿子说的话，呵呵的笑着说道：“傻孩子，每个人的名字的字面含义和它真正所希冀的愿望都是反着的。叫胖墩的一般都是瘦子，因此那些名叫不举的，都是因为身体举的太厉害的缘故，所以才希冀它不举！就像你爸爸我的名字叫做高多子，可是我还不是只有你一个孩子？”

高不举还是不依不饶的央求道：“不举的名字确实是很难听，我马上就要出门当官去了，这要是让更多的外人知道，还不得把我笑死！不行，太丢人，必须得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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