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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听说章家老爷子人在美国吗?”
“年前回来祭祖了,你没看新闻啊,那场面还挺大的。”
又有人问,“没怎么听说过这老爷子后人做什么的,他到底几个孩子?”
“这个不清楚,可能在国外不常回来吧。”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出声反驳,“不不不,我听家里的老人说过章家老爷子根本没孩子,只有一个儿子是过继的。小时候经常来这边住,好多老街坊都见过,说是个很漂亮的男孩。”
“既然是过继,那血缘肯定也不会太远了。”章家老爷子出去三十多年,很多老街坊去的去,搬的搬,真正留下来的其实也没多少了。李德富是其中一个,他倒是知道些事情的,但他本身不是个多嘴的人。
“这倒是。我见过两次有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出入那家,每次身边都跟着人,我没仔细看过长什么样子,不过一看那举止做派就不像是普通人。刚刚那孩子爸爸这边家境这么显赫,想必他妈妈那边的家世也不错。”
“家世不知道,但人肯定不差是真的。”
毕竟离着自己的世界太远,大家私下议论两句也算了,谁也不会真的去追根究底。
*
而另一边,冒冒又开始了在街上拉人逗狗的生活,天冷街面走动的小孩子不多,所以冒冒但凡看到个平头正脸的,就往人家跟前凑合,他打招呼的方式也特别,话不多说,上来先掏点心给人吃,等人家接着,就问人家,“你和我玩啊吧?”他这举止,如果是大人,就该被怀疑是人贩子了,可他摆明就是说话都不是很清楚的两三岁小宝宝,后面又跟着家长。常在这边走动的,多多少少也见过他,所以其他小孩子的家长对他也不防备,反而觉得童真可爱。
可接了他的东西,就不是那回事了,答应一起玩,怎么都好,有那不愿意的,他一把就将送出去的点心再夺过来,也不管人家下嘴了还是没下嘴,“不和我玩,不给吃了。”就坏成这样。他这番动作,十次里总有两三次得将对方弄哭了。
后面跟着的人只得赶紧出来给人赔礼道歉。
不过时间长了,也真让他勾搭了几个朋友,对此最乐见其成的是章家老爷子,至少有了玩伴后,冒冒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天到晚嚷嚷着要回家了。
冒冒在北京乐不思蜀,陈安修可不行,出来正月就是阳历的三月份了。绿岛那边虽然说没有太紧急的事情,但新年伊始,杂七杂八的事情也不少,他也不能一股脑地都丢给陈爸陈妈,而且吨吨一个人在家,他也不放心。
他要走,但章时年在这边还有不少事情无法同行,至于冒冒,老爷子亲自开口想多留两天,于情于理,陈安修都不好一口拒绝。可冒冒自小到大没怎么离开过他身边,晚上睡觉见不到人会哭闹是一定的,不过总算章时年还在这边,冒冒和大爸爸感情不错,大爸爸晚上也单独带过,问题应该也不是很大。
以防万一,陈安修还是在晚上九点钟将人哄睡着了才准备出发。
章时年帮他将不多的行李拎出卧室,“真的不用我安排人去送你?”
陈安修就笑:“一共就七八个小时,哪里那么娇气,现在走,还能赶得及回镇上吃个早饭。你晚上下班早点回来,别看冒冒好像傻大胆一样,天黑了,他也知道害怕。”
“行,我知道。你路上小心点开。”章时年知道他很多事情还不习惯,也不愿意拘束他太过。
这个时间点,章家老爷子和老太太还在书房里没睡下,两人又去书房和他们道了个别。
章家老爷子心底里其实是有些看不上陈安修那些所谓事业的,甚至觉得他太过安守现状,实在是缺乏足够的进取心,但到底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他也不想说太多,只例行地嘱咐路上注意安全。老太太细心些,让杨妈准备了些方便的热食给陈安修带上,路上饿了可以填填肚子,高速服务区的东西怎么也没法和家里比的。
章时年将人送到大门口,看着陈安修的车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在即将转弯的时候,尾灯故意多闪烁了两下,他笑了笑,见车已经完全看不到,又站了一会才转身回屋。他有意将安修带在身边历练历练,可安修似乎总是无法适应,甚至带着不自觉的排斥。
说是七八个小时,到绿岛的时候,市区下大雾,等他到镇上的时候,差不多快六点了,说来也奇怪,市区那么多的雾到了山上基本就消失不见了。
开了一夜的车,陈安修到镇子口的时候下车在路边上点了一支烟,在北京的这段时间,除了在家里,章时年出席很多场合都会特意将他带在身边,都是以助理的身份,没特意点明身份,他明白那人的用心,他也不是不想去,可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闯入一群天鹅的鸭子,虽然有章时年护着不至于狼狈不堪,但总是格格不入。章时年的那些朋友所带给他的压力,这不是光凭他努力一下就能克服的,过了三十岁,他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懂。
乡下人起床早,陈安修吸完一支烟,开车进镇子的时候,镇子里已经有不少人走动,早饭铺子不必说,热气腾腾的蒸笼里包子的香味老远就能闻到,油条火烧豆腐脑鸡蛋灌饼肉夹馍,或摊子或车子的陆续在街边一字摆开。很多其他的店铺门也开了,因为天色还未大亮,不少人家里还开着灯,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到里面的主人家有的穿着棉拖鞋通开夜里封着的炉子,有的还在洗脸,不时地能看到有人出来倒煤灰和洗脸水,还有端着碗拎着小竹笸箩扛着孩子慢悠悠去买早饭的。这才是他认识的世界,平淡,热闹,带着浓重的烟火气息。
姓杨那老太太做的汤还不错,但那包子甜了吧唧的,虽说不难吃,但陈安修还真是吃不习惯,路上勉强吃了一个,其他的再也不愿意动了。这会肚子饿地咕咕叫,他下车一口气吃了四个酱肉大包子,又喝了一碗稀饭才觉得胃里终于妥帖了。
吃完早饭六点多点,他估摸着吨吨也该起来了,就买了十个包子,又包了三张鸡蛋灌饼,吨吨过完这个年就叫十四岁了,身体开始抽条,饭量也大地惊人,在北京的时候,那姓杨的老太太对他和冒冒虽然不是很热情,但对吨吨那可真是实心实意的,晚上吨吨看书晚点,她都要亲自下厨炖点东西送过去,就那么补,也没见多长点肉。
不过等陈安修到家才发现真高估了那俩,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轻声推门进去,天雨和吨吨还抱着被子睡地呼呼的,他看看时间,再睡个十来分钟也不算太晚,就先把买的东西放下,开锅子熬一点小米粥,这小米还是年前战友从山西寄过来的,要比他们这边的小米颜色黄一些,熬粥很粘稠,他刚刚在包子铺里喝的,稀汤寡水的,但也不能怪人家,一块钱一大碗,谁舍得往稠里熬?熬粥的功夫,他到厨房那边的屋里抱了一坛子腌萝卜出来,这是去年秋后收的萝卜,切成条晒干过盐又点了些鱼油封起来的,如今有小半年了,坛子盖一打开就有腌萝卜特有的微微酸味窜出来,陈安修挑了大半碗出来,用热油烹点花椒五香粉,趁热再撒一把芝麻,就是最好的下饭菜。
锅里的小米粥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陈安修将锅盖子移开一点,免得沸出来,就在这时,他听到房门开了,惊喜的声音伴随着急速奔跑过来的脚步,“爸爸,你回来了,你不是说中午之前吗?”
陈安修转身将他轻松捞起来,“路上开的快点了点,就早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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