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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若已经坐起了身,她转过头直直望着谢星纬,发丝凌乱,脸上带着蛊虫腐蚀的痕迹,眼圈是红的,脸容是苍白的,看上去极其憔悴难看,但她并不忌讳这样的状态为未婚夫所直视,她的目光甚至还是审视与冷峻的。
“那我呢?”泪水触碰到伤口带来的疼痛叫人忍不住畏缩,可她阻止不了自己的眼泪,只能咬着牙艰难地吐着字,“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你是我亲自选择的人,是我第一件得到的只属于我的事物。”
谢星纬平静道:“我既要了这一个身份,便无论如何都脱不开兄长的阴影。我曾努力过的,以兄长的身份活下去,但是牵机社不由我掌控,谢氏子弟崇拜的不是我,江湖中人予以情面的不是我,那所有的光环都不是我的。”
那双漆黑的眼睛认真而坚定地说:“我只有你。”
叫这个人袒露这样直白的心声,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秋若忽然之间就不流泪了,她定定地注视着他,就像看着什么稀奇的珍宝,更重要的是那珍宝只为她一人所有,只为她所看见。
想笑,可又实在太痛了,连扯扯嘴角都没有办法,最后只是僵硬地伸出手,死死抓住谢星纬一角衣袂。
那些彷徨担虑与隐隐作疼的哀戚忽然之间就不翼而飞了。
她说:“我现在毁了容,也不知道是否能解了蛊毒……你也只要我吗?”
谢星纬说道:“你要我说誓言,我也没法保证,但自当年交换婚约开始,我既选择了你,便永远不会后悔。”
秋若的眼中满是欢喜,然后那清澈的瞳底忽地有了忧愁,水汽又弥漫开来:“可是,星纬公子与唐千叶……”
越是觉得幸福的人越是会对那些不幸的事物报以深切的同情。
她曾有多羡慕嫉妒唐大小姐,现在就有难过——特别是当那一位所有的恋心原来都不是对着她的未婚夫施与,而是给错了人,她便觉得,有种难以言喻愧疚与歉意自心脏中翻涌而出,流经全身上下都难以释解。
能将命蛊付诸的恋情啊,该有多深沉,多浓重?
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恋人已经死去!
谢星纬默然不语。
宫奕说不能叫唐千叶知晓,并不是怕她迁怒他迁怒谢氏。
正如宫奕只尊崇兄长本人一样,唐千叶眼里从来就只有“星纬公子”一人,她的情郎都不在了,剩下的一切对于她来说毫无价值,她必然会报蒙蔽自己多年的仇怨,也会迁怒于白白受了这一番错爱的他——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那么宫奕怕什么?
他唯一怕的就是她向国师寻仇。
那是连天也要低头的人啊……倘若唐千叶知道自己的恋人是死于大国师之手,她会如何做?
谢星纬不愿意说那是自寻死路,但无论怎样的结局都断然不是宫奕想看到的。
然而真能瞒得了她吗?
何等智慧的人,见微知著、举一反三的能力就如呼吸一样寻常,她至今仍想不到自己的情郎换人了,若非因为命蛊尚存,就是被旧有的爱所蒙蔽。
谁能想得到谢家玉郎在多年前已经离世,现在顶着“谢星纬”名号的是他的同胞弟弟呢?
她是如此地恋着那个人,以至于在恋人疑似“变心”,拒绝她、远离她,有了新的未婚妻之后,仍能予以绝对的尊重,甚至这数年来默默等待,从未跨越雷池一步。
那个时候她会想什么?
她想他是真的变了心,还是为了什么不知名的原因必须要这样伪装?
她想他是真的改变了,抛弃旧爱抛弃过往,还是有所顾虑,不敢透露?
当年的星纬公子要曾予以她怎样的爱,才能叫唐千叶这样的人也能按捺住一切,留守多年,心甘情愿呢?
秋若又落下泪来:“谢大哥……这些年,你怎么就没……觉察到呢?”
谢星纬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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