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扪心自问,黄龙其实并不想充当张一川的爪牙来挖赵当世的墙角。可是,有些时候,事不由人,为了自己能够继续生存下去,他也不得不昧着本心,来找刘维明沟通。
赵营军容甚壮,赵当世豪气干云,他瞧在眼里,也颇受震撼。来之前,他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因为在他看来,刘维明与白蛟龙现在混得还算不错,实在没有必要冒着性命之虞以及背主的骂名转投张一川。
故此,一开始,他压根就没打算开口引诱,只是随便试探两句。但刘维明的反应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实在想不出,自己这个兄弟对赵当世会有着如此重的怨念。
刘维明能弃了袁韬投靠赵当世,再改换门庭半点心理压力也没有。何况抛出橄榄枝的还是声震数省的大掌盘扫地王。与其憋屈着继续受尽侯大贵等的白眼、在后营似个老班头照看草料,还不如就此抓住机会,再搏一搏。
机不可失,刘维明有叛心已久,正愁没地方去,黄龙这一来,当真是令他拨开云雾见青天。
从刘维明营中出来,一阵风吹过,黄龙在马上不禁一阵哆嗦,回想起方才刘维明眉飞色舞的神情,他只觉有些陌生,隐约还有些嫌恶。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与自己这个贤弟过命了十几年,直到今天,他才看清楚其人的真正面目。虽说他的使命就是替张一川说服刘维明,可事情进展太过顺利,暴露出对方急不可耐、反复无常的脾性,还是让原本就有些不快的黄龙更加感到鄙夷。再想到刘维明信誓旦旦保证一定说得白蛟龙同来投靠,供扫地王驱策,他开始暗自思量,今后是不是该与这个兄弟保持点距离。
一连驰出十里,远近荒莽无人,黄龙有些内急,驻了马,想找个地方解手。谁知几人才下马,从斜里撞出一彪马军,不下百人,当先头目高声道:“对面可是黄龙,黄掌盘子?”
黄龙见对方不似官军,只怕刻意隐瞒为同袍所误伤,如实道:“正是,不知兄弟有何见教?”
那头目面无表情,以目示意左右,须臾间,上百骑就将黄龙等人团团围在中间。
黄龙惊道:“兄弟何故如此做派?”
那头目回道:“刘掌盘子请你去营中一叙,有要事相商。小人怕黄掌盘子以他事推脱而走,不得已如此为之。还请你给我家掌盘个面子。”
能一次出动上百马军,“刘掌盘子”不可能是刘维明,也不太可能是刘国能。在细细观察这些骑士的衣胄后,黄龙敢肯定,派出这些人的就是刘哲。
上百骑士皆绰刀在手,黄龙不敢违拗,只得应了,受众骑裹挟而去,手下七八个伴当,也无一人走脱。百余人狂奔数十里,遥望见清澈的舞阳河,黄龙暗自叫苦,不知自己的行踪怎么就给刘哲那厮抓了个正着。
刘哲显然蓄谋已久,早便端坐在营帐内等候。黄龙极不情愿地走到他跟前,拱手行礼:“刘兄,你找我?”
“哈哈,黄兄,最近风大,你怎么还穿得如此单薄,不怕冻着?”刘哲倒像个没事人儿,和往日一般热络。
黄龙听得出他话里有话,闷哼一声道:“刀山火海都走了无数遭,害怕这点小风不成。刘兄若无他事,我先告退了。”
“黄兄且慢。”刘哲抬手阻止,帐门口两个卫兵应声往门口一堵,“有几件事,兄弟疑惑,想问问你。”
“说。”黄龙有点能猜出他想要问什么,心中实则非常忐忑,但在多年经历的谆谆告诫下,还是努力维持一个平淡的表情。
刘哲顺手拿起桌案上一把牛骨小刀,也不看他,道:“第一件事,黄兄早上,从哪里出来的?”边说,边开始剔指缝。
“嗯?我自然是从自己营里出来的。”
“啊呀,黄兄这不是答非所问吗?我当然知道你是从自己营里出来的,你营分东西,兄弟我不过是想知道你昨晚睡在东营还是西营罢了。”黄龙惧内,众人均知,可他老婆又多,为了避免她们吵架争斗,只能将她们分别安置在两个营中。刘哲听了他的回答,故作惊讶,但手上动作却一点不停。
黄龙看他怪里怪气模样,着实不爽,忍气吞声道:“这有什么好问的?”话刚出口,暗觉不妙,但想:“糟,他问这一句,难不成是探听到昨夜我呆在扫地王那边的事?一时不察,反倒有些露了痕迹。”
正在担心间,刘哲再度发问:“前一件事算兄弟我花搅,这第二件事我却不明白了,黄兄没事,跑东边去干啥?”赵营位置在东,而黄龙扎营在西北,两边相隔甚远。若不是为了去找刘维明,黄龙不太有理由到那一带的莽原转悠。
“这,这”黄龙再沉得住气,一时间答不出所以然,这当口儿也不免脸上发热,苦思良久,方急急解释,“这不近段时间东面官军动向不明吗?前些日子我俩巡视东面,似乎漏了几个地方,我放不下心,就带人前去探看。”
刘哲嘴角一抬,面色颇峻,将刀往案上一丢,摇头道:“闯王早便有意入陕。你也不是不知道。既然西去,还管他东面哪些个无足轻重的小据点作甚?”
黄龙立时大窘,还想辩解,刘哲叹一声道:“我把你当兄弟,孰料你却一再瞒我。也罢,念在你往日也为闯王立过不少功勋,就不刁难你。这几日,就好生待我营中休息,别再出去了。”
“这”黄龙闻言,拔腿就要走,刘哲见势,拍拍手,刹时间,三五名彪形大汉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下子就将黄龙死死摁在了地上。
“无缘无故,凭什么拿我?姓刘的,我好歹也有数千人,你敢放我回去,与我真刀真枪比个胜负吗?”黄龙不服,更兼心中凄苦惶急,连声高呼,可身子被几名大汉死死把控住,半点也动弹不得,“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有种就别使阴招,老子单挑也随你!”接连大叫数声,见刘哲只作不闻,心下登生绝望。再想叫骂,刘哲一挥手,一大团脏污不堪的破麻布就将他嘴巴塞了个严实,他呜呜咽咽,一面奋力挣扎,一面无助地被人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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