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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妃便把那个伙计交代的,怎样见钱眼开昏了头脑,以为是客人粗心大意丢下一张银票,后来虽然看见上面盖着户部大印,还是私藏了起来,和票号银包里的银票做了调换……,细说了一遍。
“那你怎知这户部税银不是义王所窃?”宁国公问。
“因为我相信义王啊。”皇妃道,“他能把应皇子教育的这么好,说明他这个人再怎么国仇家恨,本质上还是不错的嘛。当然这也可能是皇子出淤泥而不染。但是不管怎么说,义王的脑子还是在线的,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去偷窃税银,还让盖着户部大印的银票堂而皇之的在自家的票号流通,——这不是悬崖上翻跟斗---自己找死嘛!他自己的银子都几辈子花不完,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去做这种蠢事?至于在义王府搜出失窃的税银,就更证明了这是有人在故意陷害。——反正义王这只老虎如今身陷囹圄,想害他的人那还不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就算在他家里搜出皇帝的大印那也不足为奇!”
虽然皇妃的话里有很多词句宁国公听不懂,但他到底是文渊阁大学士,理解能力还是可以的,大致听懂了皇妃所说的意思。不时赞许的点点头。听皇妃说道皇帝的大印,才咳嗽一声,说道:“皇妃这一番推测有理有据,属实不错。义王能有你这样一位儿媳,也是他的造化。既然皇妃什么都知晓,那老夫也就不瞒皇妃了。”宁国公说着站起身来,信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月光照射下像铺了一层银光似的洁净的地面,缓缓说道:“老夫跟义王同朝为官多年,但两人之前从未有任何交集。老夫那时年轻气盛,自恃其才。对义王这等商贾之流混迹朝堂很是鄙夷。但时间久了,发现义王虽贵为朝歌头号富商,却性情沉稳,不燥不狂。对其的看法便有了些改观。”说到这里,宁国公停住歇了口气,才又说道,“时至今日,老夫还记得圣上赐婚苏氏那一日,义王脸上的那种羞愤交加却莫奈其何的表情。下朝后,看着怏怏而行的义王,不知怎么就心生恻隐,对其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在意一时的荣辱。”老夫只是随说随走,并未停留。可自那以后,义王却是有意无意的接近老夫。便是老夫有意冷淡,也毫不在意。后来,老夫身体不适,归隐于此。他仍是一如既往。知道老夫喜爱金石之物,便百般寻来送与老夫。俗话讲理下于人必有所求。老夫问他有何图谋,他倒也直言不讳,说不堪忍受这般奇耻大辱,也要夺取圣上的心爱之物,让圣上尝试个中滋味。”
宁国公说到这里,离开窗前,低头缓步走回椅前坐下。半晌才又说道:“老夫当然知道义王所指何意。初时,也竭力劝导于他。可义王执意不改。老夫见相劝无益,便说道:“凡事都讲气运。若英朝气运未尽,你便再怎么图谋也是蚂蚁撼树,不能伤其分毫。但若英朝气运尽了,便是你不取,也会成为他人的囊中之物。如此,你们各凭造化。”……也就是从那时起,老夫跟义王商定以黑手巾为号,在仁泰茶楼会面。”
皇妃听着,一边想象着义王当时的情形。又羞又辱,悲愤交加,而又无能为力。感觉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所以才会把宁国公的一句无心之语当作是救命稻草,以为是对自己的声援和支持。所以一门心思的报答宁国公。她忽然理解了义王。是啊,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面对这夺妻之辱,还妻之恨,稍微有点血性的恐怕都会想要报复。应皇子自然是无辜的,可义王看到他,就会想到他是怎么生出来的,他怎么可能对他有好脸色。
“老夫这样并非是对圣上不忠。若是圣上真正以仁德治天下,大英朝的江山自会固若金汤,便是有百十个义王也无济于事。”宁国公这话像是在自白,一个人陷入了某种思绪之中。听到皇妃说话,才回过神来,看向皇妃。
“我知道。”皇妃道,“能做良民谁愿意去做土匪呢?你肯定也是看出了什么,所以才会在当年急流勇退。也是因为如此,你才会帮助义王。因为你期盼着能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清平世界,让你可以一展抱负。”
宁国公看着皇妃,像是看着一个天外来客。他不知道一个女流之辈竟然会有这样的见地。能看透他,理解他,抚慰他。宁国公不觉湿了眼眶。这么多年,他困居于此,就像孤独求败。他不怕死,怕的是到死的那天他还困在这里,让自己这一肚子的经天纬地之才,随自己葬身土里,腐败发烂,没人知晓。这么一想,眼泪更是抑制不住的涌了出来。
皇妃没有安慰宁国公,只转开视线,直了直疼得像是断了似的腰身。让宁国公自己去消化这股情绪。
宁国公总算平静了下来,难为情的笑笑,沙哑着说道:“让皇妃见笑了。时辰不早了,皇妃身子不便,就请早回吧。”
“那你……”皇妃想问那你到底是帮不帮忙,可一看宁国公那笃定的脸色,便什么都明白了。起身说道,“那就拜托宁国公了。”
宁国公站在窗前,一直目送着皇妃上了木桥,看不见了,才转过身来。可却没有坐下,而是在地下一圈一圈走着。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快要八十岁的老头子,竟然还有热泪盈眶的时候。还是在一个女子面前。可他并不觉得丢脸,反而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好像这么多年不得志的委屈,不甘,都随着眼泪释放了出去,化为了乌有。他的心又恢复了活力,终于又有了可以让他殚精竭虑来谋划的事情,这才是他最渴望,最幸福的一种状态。他一定要将此事办的完美无缺,也让这位应皇妃见识见识自己的本事。
来而不往非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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