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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脸色苍白如纸,抱着自己儿子的手臂都在轻微颤抖。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那是她的孩子,她怀胎十月,历经千辛万苦才生出来的孩子,没有任何一个母亲能狠心对自己孩子坐视不理,哪怕那个孩子曾今犯下了天大的错误。
片刻后,她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定定地看向对面的青年:“大师,您能不能让我们和那孩子当面聊一聊…只要他肯放过我们家力力,无论他想要什么条件都可以。我记得他家里还有个母亲,我们可以负担他家里所有的开销,不,无论他提出什么条件,我们现在都可以答应……”
程名低头收拾手里的药盒,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女人,心里对这家人有点失望。都到这种时候了,这家人竟然还没有一丝愧疚悔改之心,反而一心只想要花钱平事。
“它要的很简单,就是复仇。”柳安木打断了女人后面的话,“鬼杀一人为‘恶’,杀十人为‘厉’,杀百人为‘凶’,杀千人为‘秽’。鬼之‘秽’者,可为一方鬼王,为幽冥所用。所以鬼只要害死过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收手,杀一个人也是杀,杀一千个人也是杀,你真的以为外面那东西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放弃自己的复仇吗?”
这话说的有些严苛,旁边的小柏止淡淡偏过头,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好像黑夜中的大海。
但如果有人仔细注意他就会发现,这个少年的右手一直背在身后,宽松的衣袖微微抖动,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顺着少年的袖口爬出。
中年女人果然不再说话了,只是抱着自己的儿子默默流下眼泪。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与那东西沟通也是必要的手段,能规劝当然是上策,既省时又省力。
而且对于那孩子来说,继续造下杀孽只会是一条不归路,想成‘秽’的鬼物犹如过江之鲫,而其中大部分都在修行的过程中被鬼差制服带回阴间,杀孽越重,未来在阴间要遭受的苦楚也就越多。
这就是柳安木要制止“它”的原因,没有人比行鬼师更懂得利用恶鬼的“怨气”,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复仇并不是只是以杀报杀。
想要真正消解厉鬼的“怨气”,最重要的是如何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这也是行鬼师一行存在的真正意义。
柳安木抽出两张纸巾,将银针上的黑血擦干。等将两根银针收回布袋,他拿起纱布在手上随意缠绕了几圈,朝挂着八卦镜的拱台走去。
供桌下方立着一方裂成两半的香炉,柳安木走过去从裂开的香炉内抓了一把香灰,绕着床撒了一圈,又让中年女人去蒸一点糯米,蒸熟了以后让候志昊含在嘴里,这样鬼一时半会上不了身。
办完这些后,柳安木将手里多余的香灰沿着墙根洒下,顺口向程名解释:“门宅坐北朝南,艮为天乙吉星,星得其位,又生乾门,主大吉。只要不离开生门,就会有一线生机。”
等把手里的香灰洒尽,他又从手边的黑色塑料袋里取出一个浑身扎满银针的桃木人偶。不过看着手里的桃木人偶,他却抬头看向程名:“替身用的黄纸呢?”
程名一拍脑袋:“有!买的时候还给了我一张黄纸,说是给还什么替身?”说着他就在自己的裤兜里翻找,果然翻出了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符。他有些讪讪地说道:“我还以为是护身符来着,顺手就揣兜里了,还好没有给弄丢。”
接过黄纸,柳安木将叠成三角的黄纸展开。说来也奇怪,黄纸上并没有涂抹胶水,可当黄纸完全展开的时候,却像是被一股吸力吸住了一样,牢牢扒住了那个桃木人偶。
程名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当黄纸扒住桃木人偶的一瞬间,他好像看见那桃木人偶的脑袋忽然动了一下,那双木讷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了他。
“这种结构的阳宅,离宫为守位,易守难攻,在布局的时候要想办法把那东西引到离宫来。”柳安木起身走到供着道坛的供桌边,点燃三柱香插入裂成两半的香炉中,随即把手里的桃木人偶放在拱台上。
柳安木指了指桌上的桃木人偶:“人偶就是替身,作用是迷惑厉鬼,让其以为大仇得报,运气好它们报完仇就会自行离去,运气不好也能迷惑它们,让那些东西找不到活人的方位。”
程名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心中对这种处处充满神秘的文化愈发好奇,他忍不住压低声音,飘飘然道:“三哥,你解释的这么清楚,就不怕我偷师吗?”
柳安木头都懒得抬,对此嗤之以鼻:“数学公式也都在课本上写着呢,你看了会用吗?”
“……”
程名卡壳了一晌,悻悻搓了搓鼻头。不愧是当年在辩论队舌战群儒的三哥,这些年气死人的本领也越发炉火纯青了。
供台之下,白烟袅袅升起。
牵住柳安木的少年微微抬起头,当那被冰雪封尘住的视线落在青年身上时,却像是雪山上的冰雪初融,形成了一湾涓涓细流。
与此同时,缠绕在供台下方的树根悄无声息地擦过供台的边缘,在满地的香灰上留下了一道不明显的拖痕。
这道拖痕并不明显,甚至不仔细看根本无从发现。但这个痕迹却像是一个极为特殊的信号,在无声地提醒着什么,随着拖痕慢慢拉长,一个不算清晰的箭头指向沙发上的方向。
……
沙发上坐着一家三口人,候志昊蜷缩在自己母亲的怀里,女人虽然也很害怕,但还是闭紧双眼,本能地紧紧拥抱着自己的孩子。
中年男人则坐在最外侧,他也和自己的家人一样紧闭着双眼,虽然他的表情和平时没有太大的不同,依旧是沉默而冷静,但他捏紧到筋骨凸出的手指还是暴露了此刻他内心最深处的不安。
窗帘外一片漆黑,似乎在下雨,有雨滴不断砸在窗户玻璃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屋内没有开灯,只在供桌上摆了一排白色的蜡烛,烛芯时不时炸开,发出三两声响动。在紧闭双眼的情况下,人的听觉就会被无限放大,即使是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烛芯爆裂的声音,在他们耳朵里都无异于一场小型的爆炸,时时刻刻在折磨着他们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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