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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大坛,中号、中号坛,也就七寸来的宽高,没多少,没多少。”寄月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连忙道:“而且也不是我要买的,我只买到那一小坛,是云哥见我打听以为我喜欢这个,寻了一坛子来。”
白勤这才点了点头,徐姥姥笑道:“云家哥儿待你还真是上心,这样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徐白术在寄月再四的目光催促下与她打手势,定下寄月明日陪他拆练百招才开口道:“可不只是上心了,那是恨不得把她捧着供着,最好揣在心口窝里!就咱们家寄月这体格,拿出去说不定能打死头大虫!他呢,路上碰到点雨啊、动静啊,赶忙往寄月身边去,生怕一个不错眼病了伤了的。”
这话一出可好,火力都被引到他身上了,这回不止是白勤,就连徐姥姥都道:“人家那是懂得照顾人!你不知道照顾妹妹也就算了,还在这里说人家!再说了,咱们家寄月是姑娘家!你那‘体格’是什么意思?真是往北边走一遭,话都不会说了!得亏没叫你寻亲去,若是寻着了再住两日,愈发连词都分不清楚怎么用;了。”
寄月很不仗义地嘿嘿直笑,锦心胳膊向后碰了碰她,小声道:“替你说话惹上身的祸,你还在这幸灾乐祸,不大好吧。”
“拆练招式可不比比试,我又得收着打,最累了,平时才不答应他呢!今天他这叫趁火打劫!”寄月怨念满满,“好了,不看他们了,咱们继续看礼物,我给你买了许多好玩的东西……”
可不是,和锦心这一大包一比,徐姨娘和文从林那原本不错的礼物也不算丰厚了。
寄月兴致勃勃地向锦心献着宝,徐姥姥一开始还笑着听着,乐得见姊妹和睦,后来眼见寄月磨磨唧唧絮絮叨叨每样都要把来历说出来,并大肆渲染得来的有多困难,满嘴里跑马车,便坐不住了,到前头操持午饭去。
她一起身,白勤与苏惢娘便做不住了,纷纷跟了出去,徐姨娘也要跟去忙活,被白勤按住了,“姐姐不要忙活了,好生在这坐着,饭菜都是现成的,不过一个端来送往,用不着那么多人去忙活。”
徐姨娘忙道:“那叫他们来帮忙,左右他们也跟来了,等会还要吃一顿饭,干点活不算什么,都是素日里做惯了的。”
白勤无奈笑道:“虽然平日忙起来,咱们家也雇个婆子洗洗衣裳扫扫地,可也不到要人伺候的地步。我们到前头去,还有店里的女帮工,我们几个端个一两回便端回来了,你且好生坐着吧!就是他们要吃一餐饭,也没什么,咱们店里素日还要供帮工的伙食呢,叫前头多做一勺子饭罢了。”
如此,徐姨娘到底没说服白勤,被按在屋里听寄月口若悬河长篇大论地将每一样东西的特色、来历。
如今屋里最后两个还算捧场的就是锦心和徐姥爷了,徐太素拎着两个儿子说去医馆里悄悄,徐姥爷听寄月说起地方风物特色来倒是颇为有兴致,途中还给寄月添了一会茶,叫寄月备受鼓舞。
总算是在午饭送进屋之前,寄月把那些东西都介绍完了,一大包袱包上系好,拍拍手对锦心道:“喏,这就是表姐给你带的礼物,你定会喜欢的,是不是?等下回表姐出去,回来还给你带礼物。”
她又拍拍锦心的肩,用满怀希翼的目光望着她。
锦心也确实很喜欢,东西对她而言倒不是十分新鲜的,她珍惜的是寄月待她的心意,对东西自然爱屋及乌,笑眯眯地抱着满怀的礼物,嘴甜地道谢,又把寄月夸了又夸,直夸成天底下最好的姐姐了。
寄月恨不得把头昂到天上去!正巧这时白勤端着两碗菜走了进来,见状忙道:“徐寄月!快把妹妹腿上的包袱取下来!那些东西,多重啊,你也不怕把妹妹压坏了。”
寄月一个激灵,忙把包袱取下来,讪讪地揉了揉锦心的腿,锦心摆摆手道:“没事儿没事儿,不沉,就是太大了,抱着有些困难。”
徐寄月嘿嘿一笑,不多时饭菜布好了,众人坐下吃饭,席间周嬷嬷进来一次,代底下众人行了礼道了谢。
白勤不由夸赞一句“大户人家的规矩”,等人走了,大家说说笑笑着吃饭,独徐姥姥望着女儿,端着碗,吃什么都不是滋味。
第六十回三对母女,人情百态;葡萄与……
徐姥姥自然不是因为什么“女儿变了”或者说是受了人的礼而感到失望。她只是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女儿进了文府,小小一个孩子,却要学着伺候人,是不是也是这样,时时刻刻,谨慎周全、毕恭毕敬的。
她是不是见了一个人就要低头弯腰行礼,或许作为一个小丫头,比刚才那位周嬷嬷或者素日常跟来的绣巧、婄云、立夏等人都不如,弯的腰更多,也会受许多许多的委屈。
当年徐姨娘刚刚进文府的时候,她成夜成夜地睡不着,想着女儿、念着女儿,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女儿在文府里好不好,常听人说大户人家规矩严苛,会不会被打板子、会不会没饭吃、会不会受人欺负。
她想得好多好多,哭湿了枕头又哭湿了褥子,一夜夜地闭不上眼。等过了一个月,好容易有了女儿的消息,女儿回家一次,换了身细软好看的衣裳,在她跟前转了一圈儿,叽叽喳喳地说了好多话,都是说处处好的。
还用帕子小心地包着一包钱,献宝一样给她,说给爹爹吃药,还说被太太屋里的嬷嬷看中叫到正院服侍……
女儿嘴里说着处处都好,她看着女儿尖尖的小下巴,颤着嘴唇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是在女儿临走前,伏在她膝上似是眯着的时候,她用篦子一下又一下地给女儿篦了好久的头发,久到膝盖上女儿的眼泪都干了,她能听到女儿匀称舒缓的呼吸声,也久到她满面泪痕干涸,张嘴时嗓音沙哑,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后来的许多年里,她逐渐学会了不自己去想,她要赚钱撑起这个家,要给丈夫治病,要养活儿子,还要攒够女儿的身价银子。
可最后,她还是没能把女儿接回家,没能让女儿嫁给一户离得近的人家,做人家的正头娘子,又能够时常回家,小夫妻闹矛盾了,能有父亲弟兄去给她撑腰。
当年暗暗发的誓,一点都没做到。
她不知道女儿在那深宅大院里吃了多少苦,不敢想女儿像周嬷嬷等人一样向人卑躬屈膝的时候心中是怎样的情绪,不敢想当年……被文家老太太许给如今的文老爷做妾的时候,心里愿意吗?
她知道一定是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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