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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觉得,陈法官总说自己更像父亲,其实是在以另外一种方式怀念死去的父亲。她总是会在某些时刻——在陈邻站到画架面前的时候——她看向陈邻的目光,有片刻的恍惚。
然后那种软弱的情绪,飞快的,就像牵牛花的花期一样,迅速从陈法官脸上褪去。她扶了扶眼镜框,又若无其事低下头看书。
之后陈邻就给自己打了耳洞,高二分班的时候和陈法官说自己想去当美术特长生。
她那时候其实文化课成绩挺好,成绩不好的话也没办法通过跳级考试。就算成绩真的差——家庭条件也能帮陈邻申请到很好的国外大学,去外面呆几年回来,拿一本漂亮的毕业证。
突如其来的决定叛逆得不像话,班主任连着给陈法官打了七八次电话,约谈,客客气气说没有必要去挤那条路。
陈法官是个气势很强硬的女人,班主任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她面前也不太有抬头的勇气。开完个人家长会回家,陈法官也只回给陈邻一句话。
“你真的喜欢画画?”
“真喜欢的话,我去联系北方那边的画室。”
陈法官说话一贯是这个调调。她不会说‘那我去帮你做什么’,而是会换成‘你要吗?那大概XX时候就可以拿到了’这样的表达句式。陈法官话最多的时候,是在跟陈邻表达爱意的时候。
明明是很严肃的人,唯独在跟陈邻说‘我爱你’这件事情上格外黏糊,好像是生怕父亲位置的缺失会让孩子产生心理问题,所以着急忙慌用双倍的爱和表达去填补空缺。
短暂的回忆结束,陈邻感觉到徐存湛捏了捏自己手背。她抬头困惑不解的看向徐存湛。
徐存湛道:“你很好奇?”
“那我们折回去再看看就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了。”
他的语气轻快,好似在说午饭菜单,只要陈邻点头,他就会折回去帮陈邻弄明白那个引路鬼魂的一切事情。
陈邻不禁失笑。
她摇了摇头,道:“算了。那个鬼走了两年多才走到酆都,很不容易的。”
“它还给我带路了呢,就别去打扰它了,让它好好的投胎吧。”
徐存湛对此无所谓,陈邻说什么就是什么,牵着陈邻继续往前走。
往前是条直通的大路,到处都阴森森滚着一层惨绿烟雾。在烟雾格外密集,密集到无法视物的地方,则会传出各种隐约的哀嚎声。
陈邻左顾右盼,脸上强装镇定,脚步却很诚实的往徐存湛身边挪,整个人都快贴徐存湛身后了。她身上的铃铛从进入酆都后就开始不响了,不过陈邻自己却没有察觉到这点,只顾着警惕四周惨绿色的浓雾。
“你说那些雾里面都有什么?”
徐存湛回答:“一些没什么战斗力的废物。”
这个回答令陈邻安心,她挺直背稍微往外挪了两步,从贴着徐存湛后背慢吞吞的挪,变成自信大步往前走。
当然,以她的个子,就算是自信大步往前走,行走速度也不会比徐存湛快到哪里去。只是徐存湛垂眼一看她头顶发旋,垂在身侧摆来摆去的手,便不自觉露出一个很浅的笑。
旋即,他目光又落到陈邻发辫间编进去的那段红绳,面上笑容迅速淡了下去。
陈邻只换了衣服,头发仍旧是斜编成辫子垂直胸口。徐存湛送给她当护身符用的那条红绳,陈邻一直将它编在辫子里。
浅蓝色发色,游走一线鲜红,格外醒目。在发绳收束的地方,别着两朵鹅黄色毛线小花。
徐存湛对这花也有印象。有段时间陈邻无聊得很,经常一个人做手工,用绳子编一些小饰品;她编东西时徐存湛就蹲在暗处看,眼睛可以很久都不眨一下。
当然,陈邻并不知道他蹲在暗处看。她还以为徐存湛是出去忙了——具体忙什么陈邻也不清楚,反正徐存湛总是有事情可忙。
徐存湛牵着陈邻的手,脑子里却浮现出大祭司的话。
千机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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