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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二牛稀罕地直揉他的脸,到了地儿,把他放地上。陈二石身后跟着一串娃子,他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背,铁牛小手一挥一吆喝,他狗子叔便带着俩小跟班屁颠颠走了过来。
“咱就在这儿玩吧?”铁牛蹲在地上,随手捡了根树杈子就开始刨坑,“咱们挖坑栽树。”旁边就有不少野草,坑刨出来再把野草丢进去,最后盖上土,就好啦。
“这有啥好玩儿的?”狗子瞅了眼不远处的靶子,心头馋得很,可惜他太小举不起弓,靶子也高,还危险,大人不会允许他们玩儿。
“好玩呀。”鹅蛋只要和他们一起就没有不好玩儿的,他这两日有些受凉,他娘昨儿捡了少些治风寒的药熬了灌给他喝,今儿倒是不咳嗽了,就是两条鼻涕动不动就往外流,瞧着老埋汰了。
“狗子叔,你是不是想玩那个?”鸭蛋指着不远处的靶子,他比鹅蛋要机灵,老早便瞧出狗子叔羡慕满仓叔可以拉弓射箭跟着大人跑,他也喜欢跟着爹跑,不过晓得大人们干正事儿的时候不太乐意带上他们,也没闹腾过。
搓泥巴建房子,挖坑栽树,挑木棍,捉迷藏,追着家中的鸡鸭撵……他都玩腻了,不然今儿也不会撺掇铁牛来林子里耍,狗子叔馋弓箭,他也馋。
他还想耍弹弓呢,山里鸟雀多,他准头老好了,定能打到。回头把打来的鸟雀用树杈子穿着,架个小火堆,肉烤得滋滋冒油,妈呀,那画面,真是想想肚子都饿了。
鸭蛋砸吧着嘴,时不时吸溜一下口水。
狗子被他戳破也不恼,蹲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挖坑,一双眼滴溜溜转,不晓得在琢磨啥事儿。他和鸭蛋各有心思,一个惦记弓箭,一个惦记弹弓,只有铁牛和吸溜着鼻涕的鹅蛋刨坑刨得贼认真。
陈二牛在旁边嘿哟嘿哟喊着号子砍树,他儿子在旁边哼哧哼哧挖坑栽树,一个一脸的汗,一个一手的泥。
下午时分,在屋中补觉的人陆续醒来,隔壁的屋门开了又关,细碎的说话声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卫大虎早就醒了,赖着没起来,他抱着媳妇不愿撒手,日子忙忙碌碌,已许久不曾这般悠闲,被窝暖和,实在不乐意动弹。桃花比他还先睁眼,瞧着他眼皮底下有些发青,亦是心疼得紧,他这些日子来回奔波,实是累得狠了,饱一顿饥一顿,人瞧着都瘦了几分。
“前头休息几日好不容易养的肉,这下又还回去咯。”她伸手碰了碰他眼皮,语气带着顽笑意味,上回耍懒闹脾气好不容易松快几日,这下山一趟又出了大丫姐这事儿,她瞧着是还没到头呢,许是还得闹一场心头才能舒坦得了。
想来也是,这事儿放在哪个娘家人身上轻易都过不去,自家姑娘遭了这罪,岂是能轻易揭过?若是就这般当做啥都没发现,吴家怕是还当他们好欺负。
“还想吃牛肝菌腊肉粒焖饭。”卫大虎搂着她,粗硬的发丝蹭着她娇嫩的脸蛋,“馋那口,想得紧。”
“回头给你做,可别这般,真吓人。”桃花笑着伸手推他,多大个人还做小儿姿态,都撒起娇来,瞧着就可乐。夫妻俩许久不曾这般闲下来躲在被窝里亲昵,正好今儿没啥事儿,便随着性子偷懒赖床,“之前我在灶房没听太清,大舅母说的是‘吴二郎死了’吗?他咋死的?”先前忙着揉面熬粥,愣是没下心思听。
卫大虎有点担心吓到她,可又不乐意瞒着媳妇,低声道:“他是我杀的。桃花你别怕,别怕我,我不是滥杀无辜,是吴二郎他该死,大丫姐在吴家过的日子窥一角见全貌,这世上有许多男子穿着人的衣裳,干的却是禽兽的行当。我管不了别人,但那是我姐,他敢欺辱她,折磨她,磋磨她,我必不让他活。”
他有点担心媳妇怕他,小心翼翼抓住她的手。
桃花在他掌心挠了挠,安抚他,她不害怕,同为女子,尤其是出嫁女,到了婆家后真就万事不由自身了。她是命好嫁给了他,嫁人后的日子犹如新生,前头那些年的苦难竟都恍若隔世了。
反观大丫姐,爹娘感情和睦,弟弟虽憨但善良,家境亦不算贫苦,一家人其乐融融。但她命不好,嫁去了蛇鼠窝,好好一个姑娘被折磨到只剩下半条命,若不是黄婶儿母女从中帮忙递信儿,她毫不怀疑,过不了太久,他们等来的必是一具冰凉尸骨。
女子嫁人由不得自己,嫁人后的日子更是如此。倒是腰板硬不硬,日子咋过,一个看娘家父兄,一个看自个。大丫姐性子弱被哄骗立不起来,所以她娘家兄弟帮着出面,大虎杀了吴二郎,她不觉害怕,只为她庆幸一切都还来得及。
只要人活着,啥坎过不去?
爹娘兄弟亲人都在身旁,他们便是她最有力的后盾,人人都愿为她出头。
就是这头该咋出啊,吴二郎都死了。
“你们在院子里嘀咕半晌,商量出啥对策没?接下来是咋个打算的?”桃花伸手摸他下巴,有些扎手,这两日来不及拾掇自个,胡茬都冒出来了,“你杀吴二郎可有被人瞧见?大丫姐既然回了娘家必不能再让她回吴家了,但她名义上还是吴家的媳妇,还给吴二郎生了个儿子呢,这会儿肚子里还怀着一个,无论要咋和吴家闹腾,你们都得先问问她的意思,是要彻底脱离吴家,还是……”就担心她舍不得孩子,他们也不能啥事儿都不和大丫姐商量,擅自做主就怕落了埋怨。
她想得已很是周到,唯独没想到吴二郎死,大丫姐被他们兄弟带回来,甭管有没有人看见卫大虎杀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和他杀人没啥区别了。
卫大虎心里高兴媳妇说这些,更高兴她没有在听闻他杀人后害怕他,他一颗心热乎得不成,喜悦藏不住,低头冲着她脸蛋就是一通嘬,嘬她一脸口水后,紧紧抱着她,雀跃道:“媳妇真聪明,是这个理,得问问姐的意思,她才是受到伤害的人,想要摆脱以前的日子,对未来有所期望,都得她自己想明白走出来才成,别人帮不了。”
接着又道:“和二舅他们商量好了,两个选择,一个是姐从此不再露面,就当她在那夜‘消失’了,和我们兄弟没有任何关系,我们那日去小沟村是特意接黄婶儿母女家来照顾你养胎,至于时间上的差异,回头随便找个借口就成,不是大事。若是这般,咱明日就下山去,吴二郎去世的消息必会传来,吴家人这会儿怕是已经晓得人是我杀的,正四处宣扬呢。但他们没有证据,只要姐不露面,他们找不着她,我们就能反咬他们一口,说他们害死了我姐和姐夫,把脏水泼回去,咱们占理。”
桃花听得目瞪口呆,还能这样啊,忙道:“那另一个呢?”
卫大虎啧啧两声:“不搞这些弯弯绕绕,直接和吴家明面上撕破脸皮,姐这些年遭的折磨不是假的,咱家闺女被他吴家磋磨,我们身为娘家人本就有理由为她出气。就是吧,人被我杀了,甭管咱们咋想,在外人眼里肯定是我的错,咱有理都成没理了,毕竟死者为大,他生前再不是东西,黄土一盖,恩怨消,外人不会说死人的不对,只会骂活人心狠。”
他便是老早看清楚了这些破事儿,所以才没想过正经跨吴家大门给他姐撑腰。姑娘嫁了人,便是受尽苦难,都会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儿绊住脚,他姐都这么惨了,她若是不晓得该咋选,那就他来替她选。
直接把她男人杀了,用最简单的方法脱离婆家。
他承认自己在杀人这事儿上没管过她乐不乐意,有点自我了。但咋整嘛,都这样了,她就是还想和他过,他都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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