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婄云用力点了点头,锦心就笑呵呵地道:“那就别快别哭了,你哭得我也想哭了,你若把我惹哭了,回去阿娘看出来一问,我可怎么解释啊?”
她笑起来颇为轻松的模样,可婄云心里却觉着沉甸甸的——这段日子来,锦心的病势加重,不只她与闫老心里有数,锦心自己也不是没有察觉到。
可锦心一声未吭,瞒着所有人。与贺时年来往的书信里皆是“尚可”,偶尔有些娇嗔的小抱怨,对她、对徐姨娘、对贺时年……对每一个人,一如既往。
徐姨娘至今还以为锦心的身体如从前一般只是因季节变换才有些不适,锦心好端端地瞒过了所有人。
锦心在察觉出不对之后写了信去问乘风道长,连她也瞒着,没透出半分风声。锦心落笔之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重生至今,从未有一刻,婄云如此希望贺时年能够过来。
半生结发一世夫妻,婄云即便再不想,也不得不承认,贺时年能给锦心的,在锦心身边能起到的许多作用,都是她做不到的。
比如此时,锦心明明需要有个人与她共担风雨,可婄云这个两世知情的那个下又离她最近的人却不能做到。
婄云闭了闭眼,无声地一叹。
府里的日子倒是一切如常,锦心回去用了两剂药,继续在屋里猫冬,听蕙心她们说云幼卿忽然开始害喜了,身上添了头痛胸闷两样症候,除了本府的闫老,文夫人又延请了金陵城中数位名医,都没看出什么来,最终只能推到身孕害喜上。
孕期反应严重的孕妇也不是没有,但云幼卿前两个月都安安稳稳的,如今孩子都三四个月了,忽然闹出这些症候来,倒是奇得很。
文从翰近日也不出门了,日夜不离地陪在她身边,闫老往那边院里跑得也勤了,早晚诊脉,还是没诊出个所以然来。
这日他来漱月堂给锦心请脉,锦心正歪在炕上假寐,婄云在对面的案前抚琴,琴声悠荡,是一支从前未曾听过的轻缓曲调,潺潺如流水,静缓恰似天边一溪云,闫老笑道:“这曲子不错,听着很是舒心。叫什么名字?”
“此曲无名,随意弹来的罢了。”其实也是试着用来为锦心静心宁神的,闫老听了一笑,一面坐下为锦心诊脉,一面缓缓考校婄云。
期间随意说起云幼卿的病症,婄云沏了一碗清茶来奉上,道:“那病症奇得很,若非是本身有什么病,怕不是中毒了吧?”
闫老无奈道:“我又何曾没想过是毒呢,只是日常饮食、香炉器具上都验过了,并无半分蹊跷痕迹。”
婄云道:“那可奇了。”
锦心忽然插口道:“我曾听闻,南疆有蛊师,驯养虫蛊为害人之用,闫老您听过吗?”
闫老笑道:“姑娘从哪听说的这个……倒是有蛊师这一说法,老朽年前些年也见识过两位,那是有真能耐的。‘蛊’这一物其实并不似传言的那般驯养虫子为用,只是以虫为引入药罢了,人们以玄传玄,才传出这样唬人的风声。药自然也有好坏,有害人的,也有能治病救人的,且那些蛊师以虫为引,配伍方剂比我们这些只开方用药的大夫,大胆许多,又多了几分玄妙之处。”
他说着,微微顿了一顿,“我年轻时曾诊过一位犯疯癫之症的姑娘,当时用了两个方剂,都未见效。后来我自认又学得几分能耐,心中放不下,登门再去拜访,却见那姑娘已经好得完全。
她家里人说是请来一位南疆来的老嬷嬷,用了一只‘安魂蛊’定下魂魄,得以好得完全。如今想来确实颇有几分玄妙之处,可惜彼时我年少气盛,并未将此事当真,错失了一次讨教之机啊。后来有缘遇到了两位‘蛊师’,言语上有交谈讨教,到底不深。”
他如今说来,轻抚美髯,颇有些唏嘘感慨之意在其中,婄云持壶添茶的手却猛地一顿,锦心轻笑道:“我还真想见识见识这样的奇迹。”
“见识不到啦。”闫老叹道:“早年夏狄人冲杀到南疆去,听说那边十不存一,本就传承艰难的蛊师一脉也彻底断绝。这一二年我也寻访过,到底是没了音讯踪迹了。”
锦心看了他一眼,笑道:“多谢您的用心了。”
闫老看她一眼,叹息道:“就怕你这种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凡是什么心思啊,在你们这都瞒不过。也是白用心了,我那师弟还笑我,当年一心只问岐黄事,老来老来,怎么却在这玄妙之道上下了功夫了。我心中却觉不然,都是药材搓的丸子,甭管用了什么做引,都是药不是?是药就是救人的,谈何玄妙与否。”
第七十九回似是个白色的布人,做得粗……
锦心就美滋滋一笑,全当闫老是在夸她了,听到闫老后面所言,先笑着到:“您说的有理。”然后又颇为坦然豁达地表示:“兴许都是缘分吧,寻不到就寻不到了,有什么紧要的。一脉的药有一脉的玄妙,您也不要妄自菲薄啊。”
“姐儿愈大愈调皮了。”闫老先是轻笑,旋即摇着头叹道:“可不是‘有什么紧要的’,人这一命,生来父母授予,很该珍之重之才是。对病人,若有能痊愈的门路,为医者,便该摒弃门脉之见,全力帮助,而病人也该好好向生才是。”
他抬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对锦心笑道:“老朽看得出,姐儿心里是活着的。有时候太清楚洒脱反而会累,便执着强求一回又何妨呢?”
锦心属实愣了一下,少有人会对她说这样的话,或者说从未有过。
前生她走的每一步都是深思熟虑目标明确的,从一开始走的就是一条“强求之路”,看得清楚但从未洒脱过;今生重生归来,所求之事尽已得偿,压力消弭,天性占了上风,她便逐渐开始洒脱懒怠起来。
又因为带着一身的病,身边的所有人都庆幸于她天性洒脱,还是头次有人,劝她“强求一回又何妨”。
锦心也愣怔了一瞬,便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带着笑冲闫老点了点头,“听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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