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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界的灵魂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那个身着灰边黑袍的年轻人,作为一个灰袍的弟子,他还没有资格越过他的导师与红袍们做任何事。而那个年轻人也谨慎地始终垂着眼睛,注视着地面,他握有格瑞纳达人所渴望的黑铁,但他没有资格与格瑞纳达的上层直接对话。确切地说,他曾经尝试过,而尝试的结果是他还没能越过沙漠就差点死在了那些贪婪的商人兼盗贼手中——那些忠诚于他的战士与商人们都死了,在呼啸的沙漠中,他连为他们举行葬礼的时间与能力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存活下来的,太阳升了又落,落了又升,焦渴与饥饿折磨着他,他以为自己终究会化作大漠中的一捧细沙,但很多天后他仍然奇异地保有着最后一丝气息——另一个格瑞纳达的商队发现了他,他被带走,变成了奴隶,在他希望参与其中的黑市上被卖掉,买下他的正是他的导师。
这个性情古怪的灰袍原先只是想要寻找一些用来制作尸骨魔像的材料,但这个北方人奴隶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枯槁的身体甚至因为他而泛起了一阵温热的涟漪,这种感觉即便是她还未成为灰袍之前也从未感受到的——她知道自己是丑陋的,从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开始,头发稀疏,颧骨高耸的她从来就是女孩与男孩们戏耍与嘲笑的对象。她也曾经以为自己不需要这个,她有着施法者的天赋,对那些卑贱可怜的凡人来说,她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利——但她仍然被他吸引了,虽然她仍然没有想过要让这个年轻人存活太久。
她会把他放在一个满是丝绸宝石的房间里,就像男人们豢养小鸟那样,给他食物和水,给他虚假的希望,就能得到他所回报的眷恋与爱情,几天,又或是几个月,等她的心重新变得冷酷安宁,她或许会带着遗憾地给他一个快速的死亡,保留他的一根指头或是一只眼睛。
但意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女性的灰袍法师出于本身的欲求而买下的奴隶竟然同样有着施法者的天赋,她想要在他能够伤害到自己之前把他杀死,但最后还是决定留下他——这很危险,但她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完全……不能,有时候她甚至欣喜于自己的导师早已返回七十七群岛。她详细地询问了这个年轻奴隶的过往——他的谱系中似乎不曾出现过那些像是会召唤以及拥有恶魔或是魔鬼的人物——虽然他的天赋更倾向于术士。但谁知道呢,恶魔和魔鬼的血脉可以传续好几百个世代,而且因为血脉浅薄所以毫无异征的两个人若是相爱,缔结婚约,生育后代,这种血脉也会在他们的孩子体内重新变得浓厚起来。
她可以用法术控制他,可以用药水桎梏他,也可以让幽魂监视他,而她也这么做了,让她又警惕,又高兴,还有一些伤感的是她的奴隶并未因为恐惧而暴躁不安,他平静地接受了她给予的一切,温柔地安抚她,顺从她,表现得就像是真的爱上了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谁也不能让那颗死寂的心不再跳跃,她知道自己产生了一些改变,但那只是一些很小的改变,也许不久之后她就会将这个人类推向一只饥肠辘辘的恶魔,但在这之前,她愿意享受这份罕见的温情。
灰袍的弟子充满耐心地等待着,哪怕他知道拉里的最后两个客人有着无比显赫的身份,显赫到也许只是一个颔首……
“抬起头来,”他的主人,他的导师,让他畏惧而又憎恨的那位女性忽然轻轻地碰触了一下他的手指,“你要记得他们的脸,”她说,但嘴唇丝毫未动:“格瑞纳达统治者的两个孩子,龙裔,术士,米特寇特与克瑞玛尔,当然,这是两个变体名,但如果你……如果你终有一日能够走出我的塔,那么他们将会是你最好的主人。”
于是他微微地抬起视线,灰袍的位置仅次于那两位尊贵的客人,位于他们的左侧,他几乎无需做出太大的动作就可以看见他们的脸——米特寇特是个看上去比起施法者更像是一个战士的健壮男性,他坐在那里,手放在矮几上,威严又冷峻,而和他呈犄角之势相对而坐的是前者的弟弟,也是新王最小的一个儿子,回到格瑞纳达还不超过三十天,据说之前一直在他导师的法师塔中学习与效力。
而但他看清楚那个人的时候,灰袍的弟子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喘息,这声喘息在只能听到隐约的乐曲声与水在水渠中流动时发出的声音的庭院中,是那样的突兀——而我们必须承认的,此时此刻,命运之神的眼睛肯定也在注视着这个不幸的年轻人,因为几乎与此同时,也有人发出了惊喜的叫声,除了就在他身边的灰袍女士之外,没人察觉到他的异样。
人们先是听到了拍打翅膀的声音,这个声音是那么地响亮,就像是在你的耳边,而后他们看向声音的来处,那是一群凡人们即便在最甜美的美梦中也无法想象得到的“鸽子”——她们拍打着灰白色的翅膀,从空中徐徐落下,她们的皮肤洁白的就像是雪花石,眼睛在火光下跳跃闪烁,就像是多刻面的宝石……她们的身体上没有一丝遮蔽与装饰,一双宽大的羽翼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毛发,无论是头发还是眉毛,又或是其他的地方,这让她们看起来是那样的古怪,但又有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诱惑力,她们翩翩起舞,双翅时而收起,时而展开——一些客人的手指在膝盖上曲张着,像是要扑上去撕碎那些羽毛——好仔细地欣赏一番那些总是若隐若现的美妙之处。
但就在这个时候,清脆的鼓声唤回了他们的理智,或者说,剥夺走他们更多的思想——两行纤细的身影从黑暗中踏着有节奏的轻巧步伐走出,与身材丰盈的“鸽子”不同,他们的年纪要更小,介于幼童与少年之间,容貌可爱,只有眼睛最为犀利的奴隶商人可以分辨出他们的性别,他们的耳朵从卷曲的淡色头发中伸出,手和脚都是毛茸茸的爪子,身后还摇摆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与“鸽子”相比,他们至少还有一点蔽体的衣物,虽然苛刻点说,那也只是一块环绕在腰间的白色亚麻布,他们单手持鼓,但用来敲打鼓面的除了另一只手还有它们的尾巴,那些毛茸茸的长尾就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与思想,一下子落在鼓边,一下子落在鼓心,带着无比的欢欣与灵巧。
这是一个无比可怖的景象。
自从来到这里,异界的灵魂已经看到了太多它在另一个位面只有在电影和中才能看到的东西,它认为,能够让它恐惧到无法动弹的东西或许有,但应该已经不多了,但它发现自己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应该说,每个死宅都几乎迷恋过两次元中的天使和猫耳娘,十之八九也幻想过如果现实中确实有着这样可爱到毁灭世界也没关系的存在……但这不是他们,不是它现在看到的这些!
它甚至不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们是兽人中的一支,就像是很多中描写过的兽人,因为他已经知道兽人的真实模样,和他们战斗过,看到过那些被他们抛弃的妇孺,当然,还有婴儿——和成年兽人一样丑陋的让人无法升起任何怜爱之心。而这些……它看到的这些,应该都是红袍们的“作品”,他们和商人们不一样,在欣赏这些血肉的造物时还会加以点评,譬如距离他们只有二十步的地方,一个术士就觉得“鸽子”们的翅膀过于疲弱无力,以至于展开与收起的时候动作都有些粘滞。
“但如果要让翅膀变得更为有力的话,”另一个术士说:“她们肩膀与****的肌肉就要像是一个战士那样的发达了,那可太难看了。”
“不错,她们又不会被送上战场,”第三个术士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消遣罢了。”
“那些孩子呢,”之前的术士显然并不想要继续这个有争议的问题:“我喜欢那条尾巴。”
“豹子的尾巴。”一个术士说:“十分灵敏,神经和肌肉连接都做得不错,但可能是因为时间太短的关系,有几个鼓点声音偏轻……”
“因为他们感觉到疼痛的关系。”成功转换了话题的术士说:“他们很幸运,有着一个心怀仁慈的主人。”
异界的灵魂像是听到了一个再可笑也没有过的笑话。“鸽子”们仍然在舞蹈着,她们的身上看不见水迹,但赤红的面孔与水光氤氲的眼睛表明她们确实已经快要精疲力竭了,那对不知道是来自于那一种鸟类的翅膀有常人手臂的两到三倍长,而最宽的地方也要超过三尺,鸟类的骨骼是中空的,但肌肉和厚重羽毛的分量仍然不容小觑,尤其是她们挥动的并不是原先的手臂,而是通过魔法与药水切割移植到她们身上的畸形肢体……而那些孩子,虽然他们都带着甜蜜的笑容,但仍然可以看得出一丝不自然的僵硬,不但是尾巴,就连他们的爪子落在鼓面和地面上的时候都会轻微地颤抖——异界的灵魂想要喝止这种残忍的折磨,但之后呢,就连在那个平和宁静的位面,在宴会上令得贵客不满的服务人员也会遭到惩罚,何况是在这里?在最邪恶与黑暗的红龙之城,他们是法术的造物,存在的意义就是得到主人与宾客的欢欣,如果不能,也许死亡还能算得上是个温馨的结局。
无意中帮了它这个忙的是新王的长子。
“你想要看看他们吗?”米特寇特说,这种造物在格瑞纳达也不是很多,毕竟如果只是为了取乐的话,术士们只会在无聊透顶的情况下才会接下这份任务,但确实有点意味,格瑞纳达之外的地方,即便是七十七群岛,你也很难能够看到这种奇特的小玩意儿。
异界的灵魂干脆地点了点头。
他们又热,又痛,又疲惫,在黑发的施法者身边的两个人还能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不像他们的同伴,落在后者身上的手不是充满了邪恶的欲求,就是充满了冷酷的好奇,每一种都能让他们疼痛到尖叫,但他们能够发出的声音总是轻柔温和的,这不是术士的手法,而是人类的杰作,他们修剪奴隶们的声带与舌头,就像打理鹦鹉或是狗。
黑发的施法者轻轻撩起猫耳边的头发,如他所料,本应该有着一对圆耳朵的地方,光滑的就像是从来没有生长过任何东西,而那双尖耳朵,能够折起,也能够立起,还能稍稍转动。
那么的可爱,但又是那么的残忍与恶心。
——异界的灵魂想要说些什么,但没有人回应他,巫妖被关了小黑屋,不到十天绝对出不来。
异界的灵魂第一次感到寂寞,在为了他召开的盛大宴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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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袍的弟子隐晦地注视着那个黑发的施法者,他穿着红袍,而不是白袍,也不是黑袍,但年轻人确定他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按在了他的眼睛上,他骤然一惊,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可能会致命的错误。
“你认识他。”灰袍说,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是的。”年轻人说。
灰袍并不能立刻作出决定,但异界的灵魂已经注意到了他们。它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指了指那个年轻人,而灰袍只迟疑一下,就移开了自己的手。
那张面孔改变的很多,但无论怎么改变,它之前留给克瑞玛尔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毕竟伴随着导致了数千人死亡的瘟疫,但它不知道是否应该说出他的名字。
但灰袍的弟子已经站了起来,他向克瑞玛尔屈膝,匍匐在地,“马伦.洛伦诺斯向您致意,尊敬的殿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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