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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了脚丫,黎峰跑了两趟,先把孩子们送到屋里,再回来提热水。屋里陆柳翻找出大棉鞋,给他摆好了脚盆。
就忙这一阵,陆柳还要追着说:“哎呀!是我不好,说要招呼你,却让你跑来跑去的忙活,累着了吧?我这就来伺候你!”
“伺候”一词,在陆柳这里有很多种含义,在夫夫俩之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夹菜叫伺候,更衣叫伺候,他过来挨挨抱抱也叫伺候。
这时的伺候,是他搬来矮凳,坐在炕边,给黎峰捶捶腿。
在黎峰的身后,还有两个叫嚷嚷的孩子,也在他背上爬着、抓着,时不时捶一下。
黎峰回家这一阵,话没说几句,人却特别满足,身上的疲惫犹在,心上的尘埃全被扫除。
他两手摁着陆柳的小拳头,不让他捶腿。
“我皮肉硬实,你捶不透,别把你的手捶痛了。”
陆柳仰脸看着他,这一对视,眼睛感到酸酸的,笑起来都带着几分苦涩。
他说不清在苦什么,明明是高兴的,一下挤出了两行眼泪。
陆柳抽手擦擦脸,眼神没躲,他说:“大峰,我阵子好想你。家里挺忙的,孩子们在学走路,我也在学习,但总有空想你。好像有些不一样,我在山寨里适应了,到了府城,又会焦急,又会哭。”
他努力去想,想到他们放风筝的时候。
风筝飞得越高,他握着线轴也就越吃力,时间久了,胳膊都发酸。
他想,可能是他来到府城,具体感受了路程有多远的原因。
去年在山寨,他只知道到府城很远,自己熬了一段路,才把距离具体化。
黎峰就是一只可以飞得很远很远的风筝。就跟拿着线轴胳膊会发酸一样,他心里牵挂着黎峰,所以心里会酸酸的,会感到苦。
陆柳不藏话,在黎峰面前什么都会说,这一段比喻说出来,黎峰的心上也酸酸胀胀的。
“小柳,你真是把我牵住了。”
他果真是一只风筝,心上有一道无形的线。
泡脚时间不长,黎峰擦脚倒水,吃饭过后,又带孩子们玩了一阵,消消食,就去洗澡。头发也洗了,陆柳烧了铁盆,他坐屋里烤头发。一家人围着炉子说话聊天。
门窗都掩着,屋里光线暗,点了蜡烛。
烛火照在人脸上,都蒙上了一层暖暖的光。
黎峰瞒下了二田的伤人话,也瞒下了兄弟俩的西山之行,详细说了寨主的教诲,说他这次回乡的见闻与经历,最后说了二田两口子的安排。
等蜜坊建成,会让王冬梅去蜜坊找个差事干。二田要跟着送货的车队干活,往返辛苦些,也来府城开开眼界。
“他好面子,现在日子不好过,到了府城,见到了这里的繁华,可能不会来见我们。过个一两年,他攒些银子,家中好过了,就带着媳妇孩子们过来看看。”
黎峰说话自然,口吻没变。很了解儿子的陈桂枝都没听出来,或者她还惦记着二田,思绪杂了,没去深究细节。
顺哥儿跟他说了相看的事和铺子里的事。他爱上做大掌柜的感觉了,铺子小小的都满足。最近跟着汪掌柜学了很多,心境愈发平实,对于未来的目标,有了清晰感,说话做事都不急躁了。
人的变化,说快也快,说慢也慢,有一个沉淀的过程。他说:“杨哥哥之前教我的东西,我以为我记住了、懂了,其实没有。我到铺子里历练后,觉着有进步了。在汪掌柜这里学学,又能进步。我喜欢这种感觉。”
至于相看,他只有简短的一句:“全没看上。”
陆柳手里拿着棉帕,抓着黎峰的头发擦着、拨弄着,嘴上搭话道:“我也跟着去学了。本来我说忙完了再去,但哥哥不让,每天都把我带着了。娘和顺哥儿总有事情拖着,不是带孩子就是去了铺子里,我早上学习,下午得空了要给他们说说。我怕有疏漏,听得可认真了,因为是我转述的,他们有时听不明白,我还得努力想例子、换法子讲,实在不行,又去找哥哥问,哥哥要是不懂,我们隔天再问问汪掌柜,我也感觉长进了。”
他把相看的事讲明白了点,“这才刚开始相看,有些私媒有人脉,从官媒那里打听来了我们家的事,再打听打听商号的名头,对这事很上心。年底这阵子,还能再寻摸些人。娘觉着第一批相看的,就是媒人手里的‘好人’了,后面很难有更好的,想在外头选个地方,看是饭馆还是茶楼,让海有田和顺哥儿在外头见面。这样海有田自在些,他俩能好好聊一聊。”
黎峰再问顺哥儿怎么想的,顺哥儿摊手,“没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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