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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回 陈琳檄文讨曹（第1页）

陈登向刘备献上计策说：“曹操所惧怕的人是袁绍。袁绍雄踞冀州、青州、幽州、并州各郡，拥有百万披甲士兵，文官武将极多，如今为何不写信派人到他那里求救？”刘备说：“袁绍从前与我没有往来，如今我又刚刚打败他的弟弟，他怎么会相助呢？”陈登说：“这里有一个人与袁绍家三代都有交情，如果能得到他的一封信送给袁绍，袁绍必定会来相助。”刘备问是谁。陈登说：“此人是您平日里十分敬重、以礼相待的，怎么忘了呢？”刘备猛然醒悟说：“莫非是郑康成先生？”陈登笑着说：“正是。”原来郑康成名玄，好学且多才，曾师从马融。马融每次讲学，必定设置红色帐幕，前面聚集着学生，后面陈列着乐妓，侍女环绕在左右。郑玄听讲三年，眼睛从不斜视，马融对此十分惊奇。等到郑玄学成归来，马融感叹道：“能够领悟我学问精髓的，只有郑玄一人啊！”郑玄家中的侍女都通晓《毛诗》。有一个侍女曾违背郑玄的心意，郑玄让她长跪在台阶前。另一个侍女开玩笑地问她：“为何跪在泥中？”这个侍女应声回答：“我前去诉说，正逢他发怒。”其风雅程度可见一斑。桓帝在位时，郑玄官至尚书；后来因十常侍之乱，弃官回乡，居住在徐州。刘备在涿郡时，就曾拜他为师；等到担任徐州牧后，时常到他家中请教，对他敬重有加。此时刘备想起这个人，十分高兴，便与陈登一同亲自前往郑玄家中，求他写信。郑玄慷慨地答应了，写好一封信，交给刘备。刘备立即派孙乾连夜带着信前往袁绍处投递。

袁绍看完信，暗自思忖：“刘备攻灭了我的弟弟，本不该相助；但郑尚书的命令难以违抗，不得不去救援。”于是召集文武官员，商议兴兵讨伐曹操。谋士田丰说：“连年用兵，百姓疲惫不堪，仓库中没有积蓄，不可再发动大军。应当先派人向天子献上捷报，如果无法送达，就上表称曹操阻隔了通往天子的道路，然后出兵屯扎在黎阳；再在河内增添船只，修缮军器，分派精兵，屯扎在边境。三年之内，大事可定。”谋士审配说：“并非如此。以明公您的神武，凭借河朔地区的强盛，兴兵讨伐曹贼，易如反掌，何必拖延时间？”谋士沮授说：“制胜的策略，不在于兵力强盛。曹操法令严明，士卒训练有素，与公孙瓒那种坐以待毙的情况不同。如今放弃献上捷报的良策，却发动无名之师，我私下认为明公不该这样做。”谋士郭图说：“不是这样。对曹操用兵，怎么能说是无名呢？明公正应当及时奠定大业。希望听从郑尚书的话，与刘备共同秉持大义，剿灭曹贼，上合天意，下顺民情，实在是万幸！”四人争论不休，袁绍犹豫不决。忽然许攸、荀谌从外面进来。袁绍说：“这二人见识不凡，且看他们如何主张。”二人行礼完毕，袁绍说：“郑尚书来信，让我起兵帮助刘备，攻打曹操。是起兵好，还是不起兵好？”二人齐声回答：“明公以多胜少，以强攻弱，讨伐汉贼以扶持王室，应当起兵。”袁绍说：“二位的见解，正合我意。”便开始商议兴兵之事。先让孙乾回去回复郑玄，并通知刘备准备接应；一面任命审配、逢纪为统军，田丰、荀谌、许攸为谋士，颜良、文丑为将军，出动骑兵十五万，步兵十五万，共计精兵三十万，向黎阳进发。分派已定，郭图进言说：“以明公的大义讨伐曹操，必须历数曹操的恶行，传布檄文到各郡，声讨他的罪行，这样才名正言顺。”袁绍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命令书记陈琳起草檄文。

陈琳字孔璋，向来有才名；灵帝时担任主簿，因劝谏何进未被听从，又遭遇董卓之乱，避难到冀州，袁绍任用他为记室。当下陈琳领命起草檄文，提笔一挥而就。檄文内容如下：

我听闻圣明的君主在面临危难时谋划应对之策，以掌控局势变化；忠诚的臣子在考虑艰难处境时树立权威，以挽救危局。因此，先有非同寻常的人，然后才有非同寻常的事；有了非同寻常的事，才能建立非同寻常的功勋。而所谓非同寻常，本就不是普通人所能企及的。从前，秦朝君主软弱，赵高把持权柄，专断朝政，作威作福，一切皆由自己决定；当时的人受到胁迫，不敢直言；最终导致望夷宫之变，秦朝祖宗的基业被毁灭，遭受的耻辱至今仍在，永远成为世人的鉴戒。到了吕后末年，吕产、吕禄专权，在内兼领南、北二军，在外统领赵、梁之地；擅自决断国家大事，在宫廷禁地处理政务；以下犯上，颠倒尊卑，致使天下人寒心。于是绛侯周勃、朱虚侯刘章奋起兴兵，诛杀叛逆，尊立汉文帝，因此能使王道兴隆，光辉显耀：这就是大臣树立权威的明证。

司空曹操：他的祖父中常侍曹腾，与左悺、徐璜一同为非作歹，贪婪放纵，伤风败俗，残害百姓；他的父亲曹嵩，通过乞讨被收养，凭借贿赂谋取官位，用金银珠宝贿赂权贵，窃取三公之位，颠覆国家重器。曹操是宦官的遗丑，原本就没有美好的品德，狡猾凶狠，喜好祸乱。

我袁绍幕府统领雄师，扫除凶逆；接着遭遇董卓，他侵犯官职，残害国家。于是我提剑击鼓，在东方发布命令，收罗英雄，不计较他们的缺点而加以任用；因此与曹操共同谋划，授予他部分军队，认为他有鹰犬之才，可供驱使。然而曹操却愚蠢轻佻，谋略短浅，轻易进军又轻易撤退，遭受挫折，多次损兵折将；我幕府总是再次分拨精锐兵力，加以修整补充，上表推荐他担任东郡太守，兼任兖州刺史，赐予他虎符，赋予他权力，希望他能像秦国军队那样取得一次胜利的回报。但曹操却凭借这些资本飞扬跋扈，肆意作恶，剥削百姓，残害贤良。

原九江太守边让，才华出众，声名远扬；为人正直，敢于直言，不阿谀奉承；却遭受斩首示众的刑罚，妻子儿女也惨遭杀害。从此，文人墨客义愤填膺，百姓怨恨更加深重；一人奋起，全州响应。因此曹操在徐州被打败，地盘被吕布夺取；四处彷徨，无处安身。我幕府秉持加强中央、削弱地方的大义，且不与叛逆之人为伍，所以再次出兵，席卷而来，战鼓轰鸣，曹操的军队纷纷溃败；拯救了兖州百姓的死亡忧患，恢复了曹操的官职：我幕府对兖州百姓虽无大德，却对曹操有再造之恩。

后来天子銮驾返回，众多贼寇进犯。当时冀州正面临北方边境的警报，无暇分身；所以派从事中郎徐勋前去，命令曹操修缮郊庙，辅佐护卫年幼的君主。曹操却放纵心志：专横地进行胁迫迁移，控制宫廷禁地；轻视侮辱王室，破坏法律纲纪；担任三公之职，专制朝政；封爵赏赐随心所欲，生杀予夺全凭他一句话；他喜爱的人，五族都能得到荣耀；他厌恶的人，三族都被诛灭；相聚谈论的人被公开诛杀，心中不满的人被暗中杀害；百官闭口不言，路人只能以眼神示意；尚书只是记录朝会，公卿也只是充数而已。

原太尉杨彪，历任三公之职，享有极高的官位。曹操因一点小怨恨，就强加罪名于他；对他严刑拷打，各种酷刑用尽；随心所欲地作恶，不顾法律纲纪。又有议郎赵彦，忠诚进谏，直言不讳，他的建议有可取之处，因此圣明的朝廷予以采纳，对他以礼相待。曹操却妄图迷惑天子，杜绝言路，擅自收捕并杀害赵彦，不等他为国家效力。

梁孝王是先帝的同母兄弟，他的陵墓尊贵显赫；陵墓周围的桑梓松柏，本应恭敬对待。但曹操却率领将士，亲自前去挖掘，打开棺木，暴露尸体，掠夺金银财宝。致使圣明的朝廷流泪，士民伤心！曹操还特地设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到之处，破坏挖掘，尸骨暴露。他身处三公之位，却做出桀骜不驯的贼寇行径，危害国家，残害百姓，连人鬼都深受其害！加上他的法令苛刻，各种防范措施相互交错；陷阱遍布道路，只要一动就会触网落阱：因此兖州、豫州有困苦不堪的百姓，帝都有哀怨叹息之声。纵观历史记载，无道的臣子中，贪婪残酷如曹操这般的，实属罕见！

我幕府正在讨伐外部的奸贼，尚未进行整训；对曹操加以宽容，希望他能改过。但曹操豺狼野心，暗藏祸心，妄图摧毁国家栋梁，削弱汉室，铲除忠正之士，独霸天下。之前我向北征伐公孙瓒，公孙瓒是强大的贼寇，抗拒围困长达一年。曹操趁他尚未被攻破，暗中与他通信，表面上协助王师，实则暗中偷袭。恰好曹操的使者被发现，公孙瓒也被消灭，所以曹操的阴谋未能得逞。如今曹操屯兵占据敖仓，凭借黄河作为坚固的防线，妄图以螳螂之臂，阻挡大车的前进。

我幕府秉承汉室的威严，能在天下克敌制胜；拥有百万长戟之士，千群胡人骑兵；奋勇作战的勇士如同中黄伯、夏育、乌获一般，能发挥强弓劲弩的威力；并州的军队越过太行山，青州的军队渡过济水、漯水；大军从黄河正面进攻，荆州的军队从宛城、叶县迂回包抄其后：声势如雷霆万钧，行动如猛虎下山，就像举着火把焚烧飞蓬，用沧海之水浇灌炭火，有什么不能消灭的呢？而且曹操军队中的将士，能够作战的大多来自幽州、冀州，有的是原来的旧部，他们都因久别家乡而思念回归，向北流泪远望。其余兖州、豫州的百姓，以及吕布、张杨的残部，都是在战败逼迫下暂时顺从；他们都受过创伤，内心把曹操当作仇敌。如果我们回师进攻，登上高冈击鼓，挥动白旗开启投降之路，曹操的军队必然土崩瓦解，不费一兵一卒。

如今汉室衰微，纲纪废弛；圣明的朝廷没有得力的辅佐之臣，股肱之臣也没有克敌制胜的能力。京城之内，干练的臣子都垂头丧气，无所依靠；虽然有忠义之士，却受到暴虐之臣的胁迫，又怎能施展他们的气节呢？而且曹操率领七百精兵，围困宫阙，表面上是护卫宫廷，实际上是拘禁天子。担心他篡逆的阴谋因此得逞。现在正是忠臣肝脑涂地、烈士建立功勋的时候，难道不应该努力吗！曹操又假传圣旨，派遣使者发兵。恐怕边远州郡误听他的命令，违背众人意愿而叛乱，因参与此事而声名狼藉，被天下人耻笑，这是明智之人不会做的。

如今幽州、并州、青州、冀州四州同时进兵。书信送到荆州，就立即整顿现有兵力，与建忠将军协同作战，壮大声势。各州郡各自整顿义兵，分布在境内，展示武力，宣扬声威，共同匡扶社稷：那么非凡的功勋就将在此彰显。

能够得到曹操首级的，封五千户侯，赏赐五千万钱。曹操的部曲、偏裨将校以及各级官吏投降的，一概不予追究。广泛宣扬恩德信义，颁布奖赏，布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圣明的朝廷正面临困境。此令如法律般执行！

袁绍看完檄文十分高兴，立即命令使者将这篇檄文在各州郡广泛传播，并在各处关隘渡口张贴。檄文传到许都时，曹操正患头风病，卧床不起。左右将檄文呈给他，曹操看后，毛骨悚然，出了一身冷汗，头风病竟突然痊愈，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看着曹洪说：“这篇檄文是谁写的？”曹洪说：“听说出自陈琳之手。”曹操笑着说：“有文才的人，必须用武略来辅助。陈琳的文才虽好，但袁绍的武略不足又能怎样！”于是召集众谋士商议迎敌之策。

孔融听说此事，来见曹操说：“袁绍势力强大，不可与他交战，只可与他讲和。”荀彧说：“袁绍是个无用之人，何必讲和？”孔融说：“袁绍兵力众多，百姓富足。他的部下如许攸、郭图、审配、逢纪都是智谋之士；田丰、沮授都是忠臣；颜良、文丑勇冠三军；其余高览、张郃、淳于琼等都是当世名将。怎么能说袁绍是无用之人呢？”荀彧笑着说：“袁绍的军队虽多但不整齐。田丰刚直却冒犯上级，许攸贪婪却没有智谋，审配专断却没有谋略，逢纪果敢却没有作为：这几个人，彼此之间势不相容，必定会发生内乱。颜良、文丑不过是匹夫之勇，一战就能将他们擒获。其余平庸之辈，即使有百万之众，又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呢！”孔融沉默不语。曹操大笑说：“都不出荀文若所料。”于是命令前军刘岱、后军王忠率领五万军队，打着丞相旗号，前往徐州攻打刘备。原来刘岱曾是兖州刺史；等到曹操夺取兖州，刘岱投降曹操，曹操任用他为偏将，所以如今派他与王忠一同领兵。曹操自己则率领二十万大军，进军黎阳，抵御袁绍。程昱说：“恐怕刘岱、王忠难以胜任此次任务。”曹操说：“我也知道他们不是刘备的对手，只是暂且虚张声势。”吩咐道：“不可轻易进军。等我打败袁绍，再带兵攻打刘备。”刘岱、王忠领兵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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