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绞盘在十几个士兵的奋力绞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想要拖拽起吊索下方的合肥北门吊桥,可是吊桥上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了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的地步,十几个能摸到绞盘的士兵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绞盘也在不断咯吱咯吱的作响,沉重的吊桥还是难以迅速升起,还在离地数寸后,被又一波冲上吊桥的败兵踩得重新落地。
“城上在绞吊桥!城上在绞吊桥!城里的人要把我们堵在城外了!”合肥守军的动作终于被城外的败兵发现,几声惊惶到了极点的惨叫过后,无数败兵为了不至留在城外送死,更加奋力的向前挤压推搡,甚至为了打开前进的道路而对同伴拔刀相向,无数的士兵被挤下吊桥,摔进还没有被徐州军队填平的护城河中,无数的士兵惨死在自家同伴刀枪之下,更多的士兵则是被同伴掀翻推倒,继而被不断落下的脚步活活踩死,生生踩成肉酱,凄惨的哭喊声在狭窄的吊桥上回荡,场面凌乱得如同一锅煮沸的野菜粥。
“贼军杀上来了!贼军杀上来了!”新的惊惶叫喊声响起,火把与人头涌动间,徐州军队的旗帜距离吊桥已经不到两百步,城上城下的守军队伍也更加惊慌恐惧,绝望惨叫着益发的拼命向前,不仅把吊桥压得更加无法绞起,还把镇守城门的队伍也彻底冲散冲垮,漫长的城门甬道中熙熙攘攘挤满败兵。号哭的声音响彻天际。看到这样危急的状况,带伤逃回城内的桥蕤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含着眼泪命令道:“放箭吧,对我们的败兵放箭。”
张弓搭箭等待了许久的守军弓弩队依令而行。密集的羽箭雨点冰雹一般落下,不及进城的败军士兵一个接一个的中箭倒下,城墙内外的惨叫声和吼骂咆哮声也一下子达到了顶点,乘着桥上士兵中箭落水和躲避羽箭的宝贵机会,吊桥终于缓缓拉起了一人多高,护城河对面的败军士兵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哭声与哀求声。无数人冲上去跳跃去攀桥沿,可是吊桥还是坚定不移的升到了半空中,抛下了数之不尽的淮南士兵在合肥城外,任由残暴狠毒的徐州军队屠杀残害。桥蕤也在城墙上双膝跪倒,泪如雨下的嚎啕大哭,“将士们,我对不起你们啊————!”
徐州军队这边,当传令兵报知乘势夺城的计划失败后,亲自率军追杀的陶副主任先是遗憾的说一句可惜,然后又命令道:“喊投降不杀的口号招降吧,尽可能的招降走投无路的敌人,让合肥城里的敌人看清楚,他们投降后也能安全活命。”徐州军队依令而行。先后呐喊起投降不杀的口号,走投无路的淮南败兵降者无数,宁死不降者也乘黑四散逃命,几乎没有一人负隅顽抗,这场残酷而又血腥的追击战也逐渐接近了尾声。
同一时间的合肥城内,北门附近的大街小巷中已然是拥挤满了狼狈不堪的淮南败兵,受伤的惨叫声与低沉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失去了编制的游兵散勇四处奔走寻找自己的队伍,基层将领高声呼喝下令。喊出自己队伍的名称召唤失散士兵归队,偶尔还有一些败兵乘乱行劫,被发现后又与百姓发生冲突,场面凌乱得比之城外战场都毫不逊色。
孙权、孙翎、孙匡和孙朗四兄弟领着一队孙氏老兵穿梭在败兵群中,四兄弟的中间,还有他们最小的妹妹孙尚香,兄妹五人是来寻找他们的亲人的,每见到一个淮南将领,五兄妹都要向他们打听孙贲和吴景等人的下落,可大部分的人都是摇头不知,个别脾气暴躁的淮南将领还冲着他们兄妹咆哮,“滚!今天都是你们丹阳的队伍坏事,冲散了我们的殿后队伍和中军,你们丹阳队伍死光死绝最好!”
听到这样的叱骂,性格比较软弱的孙匡和孙朗都哭出了声音,年龄最小还是女孩的孙尚香却比哥哥坚强,始终没有流出一滴眼泪,直到终于在败兵人群中找到了遍身血染的吴景与躺在担架上的孙贲时,孙尚香才象一个正常小女孩一样,扑进了舅舅吴景怀里委屈大哭,抱着吴景只是哭问,“舅父,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还有孙贲哥哥,他怎么了,他怎么躺在担架上了?”
“没事,没事,舅父没事。”左胳膊被许褚砍中深可见骨一刀的吴景强忍疼痛,抱着孙尚香强笑着安慰,“舅父受了点轻伤,不碍事,你大堂哥也没事,他在乱军中被撞下了战马,脑袋被撞破了,不过头骨没碎,只是昏迷过去了。”
跳下地来在孙贲的鼻子下试了试,发现孙贲仍有呼吸,年少老成的孙尚香总算是放了些心,再仔细清点孙吴家族中人时,孙尚香却又紧张了起来,赶紧拉着吴景的袖子问道:“舅父,孙辅哥哥呢?我的两个表哥吴奋和吴祺呢?他们怎么没有回来?”
吴景的眼泪夺眶而出,赶紧把脸扭开,不愿回答外甥女的问题,直到孙权和孙翎等人都参与了追问,吴景才哽咽着说道:“他们……,孙辅贤侄被陶贼俘虏了,祺儿战死,奋儿在撤退途中与我们失散,生死不知……。”
孙权兄弟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巴,孙尚香却在吴景怀里直接昏了过去,再被救醒过后,孙尚香张开小嘴,第一句话就是泣不成声的哭喊,“辅哥哥!奋哥哥!!祺哥哥————!!!”
合肥城中象孙尚香一样伤心欲绝的人又何止千百,随着战斗的逐渐结束,士兵的逐渐归队,失踪与阵亡人员的逐渐确认,越来越多的伤心哭喊声音也逐渐在合肥城中此起彼伏起来,同时这样的声音。也是在伤亡最惨重的孙吴队伍之中响起最多——这一次大战的淮南军主力是孙吴队伍,伤亡最大的自然也是孙吴队伍。而让孙吴队伍伤心与愤怒的还在后面。几乎每一个参战的淮南将领都把推卸责任的矛头指向孙吴队伍,一口咬定是孙吴队伍争先逃命。冲散了殿后队伍与桥蕤的淮南大队,导致了退兵之时没有丝毫秩序,再加上是孙吴队伍与徐州军作战失利引发的全军撤退,所以淮南将领纷纷咬定孙吴队伍是这次惨败的罪魁祸首,个别激进的还要求桥蕤把吴景孙贲斩首问罪。
凭心而论,淮南众将对孙吴军队指责既有道理也有失公道。因为确实是孙吴队伍的军纪不够严格,失去控制的孙吴败兵冲散了桥蕤的淮南队伍;但是要说冲散殿后队伍那简直就是胡乱栽赃了,因为撤退中始终担任殿后重任的都是孙贲吴景麾下的核心骨干队伍。同时导致伤亡惨重更关键的原因,还是桥蕤临时调整撤退线路。没能按原计划分兵撤退,桥蕤本人更没能亲自担任诱饵吸引徐州军队渡过施水追击,一万多败兵拥挤在一道狭小的城门前无序入城,这才给了徐州军队放手扩大战果的机会,可以说应该是桥蕤和孙贲、吴景要平担这次惨败责任。
除此之外,孙吴队伍还有一个更冤枉的地方,那就是在出城搦战时,孙贲和吴景压根就不知道桥蕤和刘晔的诱敌之计,把他们的上万军队当成诱敌香饵之一,诱使徐州军队全力追击——在刘晔看来。陶副主任应该绝对不会认为合肥守军会舍得拿这么多军队当诱饵给徐州军队吞食。所以这么一来,事前毫无准备的孙贲和吴景自然也就无法做到稍战即退,傻乎乎的与徐州军队硬拼了一场,白白给早有准备的桥蕤当了一次炮灰,还落得一身的埋怨。
也正因为明白这些,所以到了第二天正午守军众将聚会讨论得失时,人品还算不错的桥蕤才没有听从众将之议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孙贲和吴景,还无比大度的把战败之罪揽到自己身上,决定上书小袁三公自请责罚。同时还温言安慰了多年旧友孙贲与吴景一番,让受尽委屈的吴景孙贲感动得几乎落泪,当场下定决心给桥蕤卖命助桥蕤死守合肥城。
眼看桥蕤的收心之计已然成功,可就在这个时候,大厅外却有一个传令兵飞奔进来,在桥蕤面前单膝跪下奏道:“启禀大将军,徐州贼军押来了丹阳军的孙辅与吴奋两位将军,徐州贼军主帅陶应也亲至城下,要求孙贲与吴景二位将军登城答话,说是要将孙辅与吴奋二位将军送还孙吴二位将军!陶应奸贼还说,如果大将军与刘晔刘子扬先生方便的话,也可以登城答话。”
“什么?还有这等事?”桥蕤和吴景等人同时惊叫起来,说什么都没想到陶应会来这么一出。万分好奇之下,桥蕤、刘晔、吴景和孙贲等人也没有细想,马上就率众登上合肥北门,到已经被襄阳炮砸得七零八落的合肥北门城墙上与陶应见面。而登上城墙之后,桥蕤和吴景等人又惊讶的发现,全身银甲的陶副主任还真在城下等候,身边除了有一队徐州精兵持盾保护之外,斗将被擒的孙辅和乱军中失踪的吴奋也真在合肥城下,被徐州军队押到了陶应的身旁按着,也被长盾护着。
看到桥蕤、吴景和孙贲等人站出城头,陶副主任清秀的脸上立即露出习惯的奸笑,扯开喉咙大声说道:“桥蕤将军,吴太守,伯阳将军,咱们又见面了。桥将军旁边那位文职官员,你该不会就是庐江赫赫有名的刘晔刘子扬先生吧?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得见,应三生有幸矣。”
“陶应奸贼竟然这么年轻?年龄好象比我还小点,怎么能有这么深的心机和这么强的智谋?”震惊于陶应的年龄之余,刘晔在城上欠了欠身,很有礼貌的大声说道:“使君过誉,贱名有辱尊齿,在下正是刘晔。”
“陶贼!”恨陶副主任入骨的吴景懒得和陶应罗嗦,开口便是毫不客气的大喝道:“汝将我的子侄押到此地,是为何意?!”
“吴太守,贵军传令兵没把我的原话告诉你?”陶应很是惊讶的反问道:“我是来把两位少将军送还于你的啊?这么重要的事。贵军传令兵难道没有转告给太守?”
桥蕤和吴景等人彻底糊涂了,被徐州士兵押着的孙辅和吴奋也惊讶回头。说什么都不想到陶应之前的话还真不是说笑。而惊奇过后,脑袋上还裹着厚厚纱布的孙贲怒吼了起来。“奸贼!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你会把我弟弟和表弟还给我们,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那么今天的太阳肯定是从西边出来的。”陶应大笑着说道:“伯阳将军,你先不要冲动,听我把话说完。实不相瞒,其实我并没有打算这么快就释放孙辅和吴奋二位少将军的,想先对他们解释我们之间的误会。让你们明白孙策孙伯符将军并不是我出手所害,以后就算做不了朋友也不会再做敌人,然后再释放他们。可是今天早上我得贾诩贾文和先生提醒,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这才放弃了原来的打算,赶紧把两位少将军送到合肥城下,当面把两位少将军交还给伯阳将军和吴太守,免得我们之间的误会越来越多,仇恨也越结越深!”
“贾诩贾文和?”听到陶应故意报出的这个名字,刘晔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开始明白自己为什么输得这么惨了。孙贲和吴景却越听越是糊涂,吴景迟疑着大声问道:“陶贼,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唉,吴太守怎么这么罗嗦。我说了是来还你儿子和你侄子的,你到底要我说几遍?”陶应叹息着大声埋怨,又转向桥蕤和刘晔大声叫道:“桥蕤桥将军,刘晔刘先生,如果在下与文和先生所料不差的话——昨天孙贲与吴景二位将军从率军出城开始,一直到我军烧毁施水河上的桥梁,期间你们二位都没有把你们的真正目的告知孙贲、吴景二位将军吧?不然的话,孙贲吴景二位将军,也不会打得这么卖命了。对不对?”
听到陶应这话,孙贲吴景和孙辅吴奋自然都是一楞,刘晔却是脑袋一晕,差点摔在城墙上,心中叫苦道:“完了!我怎么忘记考虑到这点了?!”
“陶贼!”桥蕤也察觉情况不妙,又惊又怒的手拍箭垛咆哮道:“汝难道想挑拨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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