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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高楼(〇十)
如?今连素琼也不管事了,底下人瞧络娴翠华不得空盯着他们,益发?乱为起来?。这日上晌,因见天上忽然阴下来?,想是要下雨,络娴使蓝田包了件衣裳送去衙门给贺台。蓝田走到芦花馆外那道垂花门上寻了半日的人,却是一个人不见,只得自己往外头交给小厮。
回去告诉络娴,络娴因问:“那一处角门今日是谁当班?”
蓝田摇头说不知道,佩瑶在那里收拾书案,想起来道:“我早上送二爷出门,看见和上夜的替换的是王远家的和张成家的两个。”
“王远是谁,张成又是谁?”
“王远张成是专在后角门上搬卸东西的两个男人,并没什?么势力靠山。不过他们那两个媳妇倒会来?事,常买些酒肉来?摆在芦花馆的耳房内请谷妈妈吃。”
络娴乜眼冷笑,“原来?是巴结好了上司,怪道大?白?天的就敢偷懒。”
那谷妈妈是翠华陪房过来?的,专管着查班访值,下人调度的差事。素日抓一抓偷懒耍滑的那些人,发?现有?不好的,回过老?太太,或是按例惩处,或是裁革了不用。而今老?太太托病,自然是回给翠华。上回络娴的陪房高妈妈的妹子就是上夜偷懒给这谷妈妈查着了,才遭了那一难。
今日这事既给络娴碰着,没道理不拿去打一打翠华的脸,因此走到翠华房中,说了这事,紧着道:“上回小高妈妈上夜偷懒挨了罚,我只当谷妈妈是个极严明的人,容不得一点差错呢,看来?也不见得,严不严明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嚜。”
翠华心里虽然难堪,面上还镇定,传了谷妈妈来?问原委。那谷妈妈反说:“方才我查到芦花馆那头就不见她们两个,我叫人去查问,又在那头等了一会,后来?见她们两个回来?,才知是西边门上传递东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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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络娴的面,翠华故意追究:“传什?么要紧东西要两个人去?为什?么飞流轩和芦花馆两处角门白?天要各放两个人在那里当值,就是内外传话递东西的人多,两个人才调度得开,她们难道不知道?一个不在就罢了,两个人都?不在了,才刚二奶奶使?人传东西就没寻着人,瞧,二奶奶生气,正拿我兴师问罪呢。你下去就按偷懒来?办,该怎么罚怎么罚,若有?徇私,我也不饶你。”
谷妈妈忙道:“不敢徇私,我和她们非亲非故的,也没私可循。”
她主仆二人说得滴水不漏,络娴没能抓着什?么把柄,自己那头的账还算不完,也只好放过此事,碰了个软钉子,又回去了。
待她一走,翠华顷刻垮下脸来?,也是一脸的烦躁。底下那些人盘根错节的,连她也难办。昨日芦笙屋里又说丢了只珥珰,后来?是在个小丫头身上翻到。原该按例查处,可那小丫头却是老?太太院里的卢妈妈的外侄孙女?,不得不掂度掂度,何况那小丫头也喊冤枉。
到这日此事还没闹完,这不是络娴才去,一会芦笙又进来?问那小丫头如?何了。
翠华忙笑着拉她榻上坐,“你放心,人此刻押在后面柴房里,等查对清楚了,该打就打,该罚就罚,自然没甚好说的。”说着扭头吩咐瑞雪,“快把晨起才送来?的杨梅洗一碟子来?五姑娘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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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笙撇嘴道:“还有?什?么可问的,难道我还冤枉她么?那只耳坠子就是从她身上找到的。”
翠华背过身去走两步,两眼一转,转身在榻那端坐下,犹犹豫豫笑道:“那耳坠子是用细金丝编的,原就容易勾在衣裳上,兴许是她搽洗妆台的时候没留意给勾在袖子上了。五妹妹也想想看,要偷怎么不偷一对,偏偷一只呢?这是不是有?些不是道理?”
“我就那只耳坠子忘了收进匣子里,她只看到一只,自然就只偷一只了,这有?什?么说不通的?大?嫂,你别当我好哄,我知道你是看她是卢妈妈的侄孙女?,怕得罪了卢妈妈,所以黑的也要替她辩成白?的。我看你也是白?费心,连卢妈妈也没来?问过一句呢。”
按说既是老?太太那头的人的亲眷,芦笙也该谨慎才是,可偏偏芦笙从不理会里头这些弯绕,除老?太太她惧怕外,老?太太手底下那些人是一个不惧。
每逢燕太太劝她,她还要说:“真是反了天了,我是池家的小姐,还要怕起下人来??难道凭他们到老?太太耳边吹吹风,老?太太就不认我这个孙女?了?亲疏内外老?太太总还分得清的呀。”
这回也是一样,燕太太说她不住,何况那小丫头也委实有?些讨厌,仗着是卢妈妈一家的势力,把芦笙房里的其他丫头皆不放在眼内。今日既抓着了她这个把柄,燕太太也就凭芦笙来?闹。
却叫翠华十分为难,东西虽是在那丫头身上翻出来?的,可看那丫头在这事上也的确是冤屈。这世上哪个偷儿偷了东西,不说藏起来?,反而挂在袖管子由人抓脏?
可前头几日才吃了燕太太的教训,燕太太再不得势,到底是这个家的二太太。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二老?爷如?今在朝中如?此得势,将来?池镜和于?家结亲,又厉害一层,芦笙保不齐真能当个王妃,更不得了。恐怕连老?太太心里也有?这些算计呢。
翠华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只好苦劝芦笙,“五妹妹别急,
是贼就跑不了,如?今将那丫头锁在柴房,后头怎么定且别说,这几日的苦头她是吃定了。那屋子,透风漏雨的,茶饭一日只一顿,你心里的气还不能先消一些?”
一面说,一面踅进卧房,取了块精绣的软绸料子来?送她,“这是你大?哥特地请苏州的师傅替我绣的,你瞧这针线细不细?我原打算做鞋面的,还没做呢,你拿去,随你做个什?么。”
芦笙见了东西,也不那么咄咄逼人了,收了料子起身,“大?嫂可别哄我,过几日我还是要来?问的,那丫头讨人厌,不能轻绕了她。”
好容易打发?了芦笙,翠华又叫了瑞雪进来?吩咐,“我实在拿不定这个主意,你悄悄去问问毓秀的意思,横竖是他们家的亲戚,看她想怎样吧。”
毓秀是卢妈妈的儿媳妇,卢妈妈如?今不大?管事了,老?太太院里的事都?交由毓秀管着,她老?人家只管三天两头在家享清福,非是节下或是老?太太亲自有?话吩咐她,也不大?进府里来?了。
她男人卢大?总管是服侍着老?太爷过来?的,如?今虽是大?总管,府里的琐碎也不大?管,专替两位老?爷在官场上跑腿打点,倚仗这事结交下许多官吏,凡是要望着池家威势的,也少不得要望他的脸面。
老?两口?内内外外各自忙活了大?半辈子,也挣下不小的家业,现如?今他们家在离池府半里的一条街街上安置了一处显赫富丽的宅子,在平头百姓口?中,也要尊一声?“卢老?太爷”“卢老?太太”。
毓秀回家来?和她婆婆商量,问该不该张口?向老?太太讨个情。卢妈妈稍一忖度,摇了摇手,“我看这个情倒讨不得,老?太太托病不理这些事,想来?是就要看着这些人为难。再有?一层,老?太太多疑,恐怕也想趁着乱子看看咱们家谁同?谁瓜葛,谁与谁勾结。你这会去讨这私情,岂不是打老?太太的脸?非但咱们不能讨情,你还要告诉大?奶奶,叫她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免得还要疑心她和咱们有?私。”
说得毓秀心里忽然咯噔一跳,笑了笑,“这可真是冤枉,咱们和大?奶奶能有?什?么私,难道平日里说笑几句也不行?”
“一个家里住着,主子奴才说说笑笑也没什?么。老?太太怕的是两房的人为争家业,和她跟前的人勾结在一起。我是打年少起就跟着老?太太过来?的,那时候阖家属她陪房过来?的人最少,进门后倒补了些人口?到她房里,可那些人,要么是她在屋里闹句笑话,她们就去传给二老?太太四老?太太她们听;要么就是浪着要勾引老?太爷,和她都?不是一条心,她最忌讳这个。”
毓秀益发?心虚了,面上不敢露出来?半点,只谨慎地点头,“我知道了,那就凭大?奶奶按例处置吧,那小丫头也不是咱们家什?么要紧亲戚。”
后头得了毓秀这话,翠华才放心依了芦笙的意思,仍定了那小丫头一个偷盗,打了二十板子赶出府去。
这些烦难事一桩接一桩地生,岔子一个接一个地出,连池镜也知道不少,闲来?无趣,在马车内当笑话说给玉漏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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