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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一片火光,一时没有人敢说话,但是从那些侍卫低下头的姿态就能看出,这院子里每一个人都已经听到这句话了,尤其是其中那句“太子”,包括游莲、周恪法和唐云忠。
安阳郡主咬牙切齿瞪向我,目光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一般:“你就等着我说这话呢!你就等着本郡主心急失言呢!你居然给我下套!”
我默不作声,也不多解释:我确实等着她心急失言,却没想她真的能把实话说出来。倒不如说可能唐金玉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她想要的东西却被旁人夺走的情况,因为实在气愤,所以才会一时失态。
唐云忠这下表情也凛冽了不少,他接着这阵死寂拦在我与唐金玉身前,表情严肃了不少:“姐姐,我们回唐府。”
语气里已经没有多少忍让温和的意思,反而带着几分不可抗拒的命令语气。
唐金玉咬住牙,用手指捂着嘴,忿忿地看向我:“许姑姑!我记得你了!”
我拱手一拜,却不做回答,打定主意要让我这边的话语停在方才唐金玉说错话的一瞬间。反正原本她也不打算让我好过,还不如眼下撕破脸,反正撕破脸这种事情,大抵伤害的是她这样的上位者,而不是我这样的下位者。
唐金玉眼眶红了一圈,低下头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由唐云忠扶着,回头恨恨道:“今夜之事,只是开始……别想着耍心眼。”
唐家就这样浩浩荡荡又退出去了,六皇子微微松了一口气,低下头看着腿软已经彻底跪在地上的游莲,眼神略带些鄙视。不过他倒也没有出言讥讽,只是往一旁退了几步,扭头吩咐我:“许姑姑,扶这位姑姑起来。”
我顶着我绑着树皮的胳膊和周恪法面面相觑,一阵夜风从我俩之间打着旋飞过。
半晌,他撇撇嘴,俯身将手中折扇递过去:“姑姑扶着扇子叭。”
游莲眼眶里还包着眼泪,她天生生得一对大眼睛,因为家中娇惯着,所以有些微胖,脸色粉妆玉砌的活像一个雪娃娃。眼下一抬头泪汪汪地看向六皇子,弄得他怪不自在地扭过头,等到游莲扶着扇子抽抽噎噎站起来之后,周恪法方才背过手轻咳了一声:“你这女官,虽然胆小,却有几分情义,面对安阳郡主也能不卑不亢。本王甚是欣慰。”
我翻了个白眼,心说啥不卑不亢,阿莲就差没吓得屁滚尿流了……真不愧是姓周的,瞎话张口就来。
好在阿莲可比我好对付多了,她抽抽搭搭地擦着眼泪,嘴里含含糊糊跟六皇子道了一声谢,扭头一脸泪痕地望向我,直接扑过来抱住我。闷了一晚上的哭声这才放出来:“阿梨!阿梨刚刚真的吓死我了!为什么要吓我说把我送到监理院啊!我真的以为我要死掉了!”
她哭得打嗝,抱着我的肩膀身体一抖一抖。关键是她每次打嗝就下意识压一下我的肩膀,三下之后为了我未来还能行医,我默默用右手把她从我身上剥下来:“好好说,我求求你了,你再压我伤口我胳膊真的废了。”
“我,我只是怕嘛……”她话也说不清楚,一边拿衣袖擦眼泪一边擤鼻子,我仔细观察了一眼——还是拿的我的衣袖。
“不怕不怕。”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歪着头小声默默补充道,“反正多来两次也不用怕了,我已经习惯这种头首随时准备分离的好日子了。”
六皇子大约是听到了,略带鄙夷地斜了我一眼,抱着手臂叹了一口气:“许姑姑还真是好胆量,居然敢策安阳郡主。”
我和周恪法打第一天就不对付,我默默抬头瞟了一眼他:“今晚这个情形下,我就是做低伏小她也不一定容得下我,倒不如把话说开了,也别叫旁人觉得我六监都是软柿子随意拿捏。六殿下觉得这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六皇子倒是闲适,打开扇子立于身前颇为雅致地扇了几下,扭头看向游莲,“那个膳食堂的小女官,你叫什么?”
游莲乖乖在我背后塌腰跪下,大抵是之前被六皇子护着让她心里生了些亲近的意思,这次她只是跪下的时候腰都没挺着,大抵只是做了个样子:“回六殿下,臣女六监膳食堂八品掌膳女官,京中游氏,叩见太子。”
周恪法示意让她起来,歪着头扫过她身上的小包裹:“你藏的这是什么?”
游莲将布包从怀里扯出来,打开露出层叠的油纸,一股混杂着油香的热气蒸腾着冒出来。游莲脸上红扑扑一片,有点不好意思地把油纸默默拢回自己手心里:“今儿膳食堂做了桂花烤鸡,我把自己那一份留了一条腿,想带给阿梨吃。但是看着申时过了一半阿梨还没有回来,实在是担心,就想着远远过来看一眼。”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小声地委屈嘟囔,“谁想到居然就惹祸了……”
六皇子倒是个会双标的,微微颔首,声音都柔缓了一些:“今日之事不怪你,你无需自责。”
我心里知道六皇子这会儿不会为难游莲,也就不太担心这边,倒忽然想起来内间的周恪己不知情况如何:“六殿下,我去内间看看恪己大人状况如何,殿下是否需要陪同?”
“你且去吧。”六皇子指了指内间的入口,语气里多了几分担忧,“方才之事还是不要告诉兄长了,今日唐金玉一番闹腾,他怕是又要休息几日才能好些了。”
我得了应允,拱手一拜,和游莲叮嘱了一句便熟门熟路径直走入内间。
内间一片暴雨过后的萧条,一扇窗户被人从外打破,让本就破败的宫殿更加破败。
我看着破损的窗户纸心有戚戚。
一阵夜风穿堂而过,病榻上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声,半晌,是周恪己迷迷糊糊的呼唤:“六弟?”
我走到周恪己身旁,答应了一声:“回大人,六殿下在东旭殿。可要叫他?”
室内没有烛火,唯有浅白色的月光透过破损的宫门,落在周恪己的床前,他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藕色的手背在月光映照下更显冷白:“姑姑怎么还没走?可是见到金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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