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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池洲南岸龙泉渡口。
这座取名与那石矶洲龙泉剑宗撞了脸的仙家跨洲渡口,因为那“龙泉”二字,在很早年间就曾与那座天下剑道高岳之间有过一场可大可小的龃龉,双方都极其笃定地认为是对方偷了自家的名号。
龙泉渡口位于龙池洲南岸,二者同样都带一个“龙”字,故而在他们自家人眼中,这就是一脉相承的光明正大,顺理成章。
碍于对方龙泉剑宗乃是四大剑宗之一,并且还是公认的剑宗之首,战力之高几无匹敌,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龙泉渡口与其背后的那座仙家山门,都有些怕石矶洲那帮子杀胚会仗着剑修一脉的杀力高绝,仗剑跨海过来欺负人,所以他们便将此事先一步捅到了临渊学宫那边,不光是想讲理,更是想让学宫那边做个中间人,危难时候给些庇护!
这场官司若只是如此,其实倒也并不如何出彩,真正有意思的事其实在后面,当初龙泉剑宗一门上下对此事同样是一个个都气得跳脚,但到最后却并未有一人曾真正跨海去过龙池洲南岸那座渡口,好像是捏着鼻子吃下了这个哑巴亏。
即便是到了后来,龙泉剑宗在龙池洲开了一座分号二宗,可那凤泉宗门下,也依旧不曾有任何一人在龙泉渡口闹过事,甚至都很少去那座渡口搭船。
用龙泉剑宗那位祖师爷当年的话来说,就是他剑宗门下都是剑修,从不干那仗势欺人的事,“龙泉”二字到底该归谁,各自靠本事挣就是了,至于将来的天下人再提起这两个字时,第一个想到的该是谁就是谁,光靠吵吵嚷嚷的碎嘴子,是不会让人高看一眼的。
世事历来让人唏嘘,当年这件事之后的数千年间,四大剑宗的名号自然是越来越响亮了的,也不再会有人在提起这四座独属于剑修的仙家高门时,还敢大大方方说一个不将之放在眼中,江湖上每每提起“龙泉”二字,第一个反应自然也是在石矶洲的那座剑修山门。
如此结果,仿佛就真的印证了当年那位剑道魁首的那句豪言。
但更有意思的是,事已至此,已经算是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的龙泉渡口,反而更不愿意随便换掉那两个字了,也不知道是想跟着沾沾某种不好评说的光,还是觉得与有荣焉,又或者是某些人还暗戳戳打着狐假虎威的算计,反正龙泉渡口还是那个龙泉渡口,输了人输了阵,就是不输一张嘴。
总之一座天下两龙泉,双方并无瓜葛,但都用着同一个名字,至于谁心虚谁气壮,那就只有他们各家人自己知道了。
龙吟渡船最终停靠在龙泉渡口的这一天,楚元宵莫名觉得有些不大适应,因为好像有很久都没遇上某些人藏在背后算计来算计去了,这反而让他觉得有些不太踏实。
魏臣好像是能猜到少年的某些心思一样,在双脚重新落回龙池洲陆地的那一刻,似笑非笑说了一句,“三天不挨打,你反倒开始皮痒了?”
楚元宵咧了咧嘴,“我们聪明人的算计,你懂个六!”
蒙眼年轻人嗤笑一声,懒得搭理这个有时候古古怪怪的同行少年。
四人下了船之后,楚元宵放眼打量了一眼这座屹立海边数千年的跨洲渡口,感觉好像跟当初礼官洲的那座长风渡口也差不了太多,一样的亭台楼阁,一样得花巷酒旗,猎猎酒旗风,姹紫千红迷人眼。
一行人走出码头,顺势找了个路边茶摊就坐了下来,准备先稍作停歇之后再打算下一步,直接赶路还是停几日再说,皆可。
青衣小厮余人坐在楚元宵一侧,背对着通往码头的那条渡口长街路面,结果刚一转头就正巧看见了与码头相反的那个方向,有一大队正在急急忙忙朝着码头这边冲来的仙家修士。
明明是追求逍遥的仙家中人,却偏偏在行进之间横平竖直、步伐整齐,像极了行伍中人的派头架势,而且摆明了就是朝着码头这个方向来的,气势汹汹,不可一世。
余人不由有些紧张,凑在楚元宵身侧朝那边努了努下巴,又轻声念了一声,“公子?”
那群人一路而来的阵势很大,且还多有对挡路之人的大声呵斥,一片嘈杂之声,故而即便是背对着那个方向,楚元宵也依旧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所以此刻听见了余人的呼唤声后,他就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静观其变。
四人坐在茶摊上,静静看着这一队气息凝厚沉稳的仙家修士,列着队快速从他们身边街上经过,直接进入了码头,最终停在了一艘在龙吟渡船之后进入码头的跨洲渡船的栈桥出口位置。
余人看着他们分作两排,整齐列队站在那渡船出口两侧,好像还有一人恭恭敬敬垂手站在最前方,朝着那渡船的方向躬身静立,便有些好奇道:“这是迎接什么大人物?”
楚元宵跟魏臣都摇了摇头并未说话,反倒是一直都不怎么说话的青玉,此刻双手小心捧着一只茶碗,有些新奇地大睁着一双凤眼,视线不断在那两队修士以及渡船之间逡巡,大概是也想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引动这么大的阵仗?
那艘后来的仙家渡船,比楚元宵他们搭乘的龙吟渡船更晚进入码头,所以到了此刻其实也并不算靠岸太久,船上搭乘的船客有十之七八都还没来得及下船。
当那队阵仗极大的仙家修士堵在了栈桥出口处时,他们负责迎接的那位贵客尚未露面,反倒是某些陆续准备下船登岸的普通船客,还未来得及下船就被这阵仗给堵了去路,一个个只能怔在那渡船出口位置,犹犹豫豫不敢迈步,好像就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进退维谷。
余人有些咂舌,轻声啧啧道:“架子这么大?”
四人落座的这处茶摊的掌柜,是个白发苍苍,上了年岁的老人,此刻刚好来这张桌边为诸位客官添茶,骤然听见那小厮打扮的小伙子说了这么一句,猛地脸色一变,先是小心翼翼四处打量了一番,这才赶忙小声道:“客官千万慎言!在这龙泉渡口说话,可一定要谨慎小心,万不敢随意胡言,要不然是极容易招来麻烦的!”
余人闻言一愣,转头看着那老掌柜,好奇道:“掌柜的怎么说?”
再看那位白发老掌柜,却只是看了眼余人,又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敢再多说,添完了茶就快步离开了桌边,只留下这一桌客人一个个脸色莫名。
余人有些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了眼楚元宵,少年人又转头看了眼魏臣,结果那蒙眼年轻人却先端起桌上茶碗抿了口茶水,动作做得仿佛跟能开眼看物一样,行云流水很是顺手。
直到放下茶碗,魏臣这才轻笑了笑,道:“看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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