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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些铺了满地的小小尸骨们,几乎没有人能不落泪,那几日连夜逛商超的人都少了,就在南城事务没处理完成之前,全城百姓都感觉心情低落,没什么劲一样的等着衙署那边,会有什么说法。
崔闾看着报上来的数据,真是杀了那些人的心都有,特别是那些六十到六十六间的男人,听说捡完了尸骸回码头仓库,还能喝上两碗薄粥,反倒是那些年纪不大的男孩子们,冲击力度显然极大,好些个回去别说粥了,连水都喝不下,一开口就吐,吐的胆汁子都出来了,等终于消停了后,那呆直的眼神,也说明了这事在心灵上的震动,怕都要成一生的阴影了。
南城门内部情形,属历史遗留问题,许多人家悄摸摸的就断了根,为尸骸寻亲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一是实在太多了,二也是没那个技术一一比对,后来干脆一合计,在江边能够眺望京畿皇城方向的地方,给砌了一座塔,名字就很简单粗暴,一目了然,就叫姑娘塔。
将所有尸骸全部焚烧后,装在一个大紫檀棺内,放在塔顶层最高的阁楼上,长明灯日夜不熄,也祈祷着皇城龙气,能听见她们的祝祷,往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头上罩一罩,好叫她们下辈子有个好人生。
云台寺的高僧当时还来普法,说一般能放塔顶层上的东西,都指代有名望之人,比如国师圣僧名尼的舍利子等,这些孩子是可怜,但超度超度,实在不忍,在寺里给点长明灯也行,专门砌了塔来放,似是太折了她们的寿或福。
这话说的,崔闾当时就没太给情面,问那高僧,就那些孩子出生就被溺死的模样,她们倒是哪来的寿或福呢?现在专门砌了这高塔,为的就是替她们命里本没有的东西,向皇城方向上的贵人求呢!不摆高点,那雨露能沾着?
说完大笔一挥,又让施工队那边再加高两层,就得砌到云端上去,借贵人贵气,让那些孩子们好投胎,投好胎。
户房那边管府账的先生,期期艾艾的上前,手上捏着府库册子,告诉崔闾,“大人,咱们账上没现银了。”
做法事的那帮高僧可不是免费的,点着香烛烧的纸钱当然也不是,包括万一劝说成功,将孩子们的骨灰交到寺里保管,再点长明灯之类的,那更是一花一大笔,且长明灯一点,是不能灭的,以后年年的香油钱……崔闾
哼一声,打量他不懂呢?
砌塔存骨灰,是一锤子买卖,便是那长明灯的香油钱,也不会比往寺里添的多,这当然不是故意为了省钱,就是崔闾小心眼子犯了,想起亡妻去世那会,长子想上府城来请云台寺的高僧去滙渠做道场,结果因为出寺坐台的银钱没谈拢,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请了他们后山里挂单的一对僧徒,场面有些冷清,很是伤害了他几个儿子的内心,到这会儿子,他家孩子们上府城来,都一步没迈过云台寺的大门,要不是没有其他家寺门可供挑选,这云台寺的僧众不一定能接下这场法事。
崔闾可不能承认,那会子是自己给的钱少请不动人,他那会再吝啬,给亡妻做法事的钱可没苛扣,比着他们后山那对僧徒的价钱,多出了三倍,在他看来很够了。
僧人总是念慈悲,向施主化缘也总说随缘随缘,怎么到了他这儿,就明码标价了?他不认为是自己钱少了,就认为肯定是人家嫌弃他们滙渠偏,不愿意劳累前往,如此,哪怕现在他当了江州府台,也一步都没踏过云台寺。
那僧人倒是挺能稳得住,被崔闾阴阳怪气了一把后,也不恼,念了口佛号便走了,当然,崔闾也就不知道,那些年高僧的出场价格,已经被九家子人及其周围亲属们,给哄抬到了怎样一个天价,他给的那比普通僧徒高三倍多的请出寺银两,真的只是当时请他们出场价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到,用当时他们看寺门的小沙弥的话说,都不够请他们寺里的扫地僧的钱呢!
崔闾没注意过这些与府务不相干的细节,直等账房将七日道场的花用给递上来,才咂舌于这用度,居然高的这样离谱,当即就把申报的那些香油纸钱花费给勾掉了一半,包括给僧众的辛苦费,和所谓的车马费。
这倒不是报复了,而是他真心觉得给的太多了,哪怕他现在不吝啬了,也受不了请一次僧众出门做个法事,居然要花上万两白银那么高的费用,加上连日点的香烛唱经费,共计足有五万八千多两,一行人连大带小统共不足二十人,干了七天活,给这么多,当他冤大头薅呢?
那帐房被他态度弄的一惊一乍的,直小声劝道,“佛家不可轻慢,不可轻慢,府尊三思,三思啊!”
崔闾斜了他一眼,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来,“你不说账上没钱了么?没钱不想着节省,叫
本府这会儿上哪给你变钱去?
赊了人家的东西,到了结算期限,赚得的银钱,与人分出利来后,又自然的投入了下一轮的进货循环,局面已打开,再与人赊欠货物来卖,可就不像话了,自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再加上太上皇他们出海,总要备些仪程送上船去,吃的用的哪样不要钱?于是,他们府库内的现银流动,近日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当然,等商铺招商会一开,他就又会变成个有钱的府台大人了,但那钱目前也有了一个去处,就是南城建设开发上,那些大商贾出一半,他这边代表衙署出一半,日后收益,他们能坐收至少百分之六十到七十之间的纯盈利,但那也得到明年才能见到成效,现在都是投入期,哪哪都需要用到现银,于是,可怜他就只能拆东墙补西墙,有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想将自己家后山洞里藏着的金子拿出来,奈何理智告诉他,暂时还不能动。
他得把自己的分量再在太上皇心里,焊死几分,届时若叫他察觉自己曾动过的一点小手脚,亦有能分说讨情的机会。
情分么!攒着攒着就多了,用着用着就深了,崔闾暗忖,再忍忍。
也不知道毕衡那边怎么样了,老家伙自从出了江州后,信是一次比一次稍的迟了,他这边要不是时不时的,能接到吴方传信,都不知道他们这会儿走到哪了。
他可等着收盐款呢!敢在这重重保障下,还给他把生意做赔了,回头他提着刀就能杀到和州去。
哼!
想起长子回滙渠时那心疼的模样,老爷子一颗因没钱而不爽的心,又慰贴了,尤其他那乖长孙上来了,说是留在府城里陪他住些日时,老爷子嘴上不说,心里可高兴了,吩咐崔诚找了好些从严修府里头抄的稀罕舶来品,给他孙子送去,也不像从前那样催人念书了,天天让人陪着他去商超逛,看中什么买什么,建设开发府城的钱没有,买些小玩意哄孙子玩的钱还是有的。
嗯,这老爷子宠起孩子来,也是不得了,大有把人往纨绔里送的意思,还很有贪污受贿,供孩子挥霍的潜质。
好在崔沣从小受父祖教养,本身性子也不跳脱,再有崔诚的长孙崔执,也是一个小古板,两小古板站一起,愣没在商超里逗留超过半柱香,就一个对眼的回衙署后院去了。
妈
耶,咋那么多人?挤死了,算了,还是等人少的时候再去吧!
然后,他们骤然发现,那商超里面,就没有一日人少的,什么时候人都多的挤不下,根本不可能有人少稀疏,空气清新的时候,于是,一直到要回滙渠过小年,都没完整的逛过一次商超。
老爷子也没能得空闲陪大孙子,他手头一堆的事情,这边刚因为没钱给姑娘塔多加盖两层,而伤脑筋,那头被关在监牢里的西城乡里长,说是后悔了,想通了,不闹了,请大老爷放他们归家,以后大老爷想怎么说怎么说,地想怎么分怎么分,他们再不敢叨逼叨了。
崔闾直接让来报的狱头,给他们带话,牢里日子清静,叫他们再多住两日,回头等他空闲了,再来与他们谈心。
笑死人了,那日在衙署门前怎么闹的?忘了?
崔闾眉头都不带跳的,他可不是太上皇,分田分地还要与人协商,好声好气的商量个什么章程,当然,不是说有章程不好,但经过衙署那么多书办胥吏,共同制定出来的章程,只要上官不存徇私枉法的心,那集众多才能人谋出来的章程,就指定比一帮眼里只有自己利益的泥腿子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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