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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嫂子倒了两碗温水,同褚韶华道,“妹妹是怎么想的。”
褚韶华问萱姐儿渴不渴,要不要喝水,萱姐儿摇头,“妈妈,不渴。”
褚韶华拿了洋娃娃给萱姐儿玩儿,方道,“等这里的事料理清,我想带萱姐儿到北京去,看能不能寻到新营生?”
王二嫂子想了想,说,“萱姐儿毕竟还小,这铺子是你一手撑起来的,何不等萱姐儿大些,你也多存几个钱,再去北京。”
“二嫂,你没瞧见吗?在咱们这地方,宋舅妈那样的贱人都敢过来算计挑唆。在老家,虽则熟人多,做事好做。可掣肘的事情也多,我一旦离了陈家,就我一人带着萱姐儿过日子,闲言碎语必定不少,表哥表嫂能在事务上帮我,可却是禁不了别人的嘴。在大城市,有营生有钱就能立足。我也不比人差什么,就是出去找些针线做,外头有我们亲家一家子,我也能挣来俩人的饭食。”褚韶华已是想的分明。
王二嫂见她都想好了,问,“那这铺子要怎么着?”
“要是太太愿意经营,就让她经营吧。要是她不愿,把这里剩下的活计做完,算清楚账目,这里的钱给她做养老之资,也算我不负大顺哥了。”褚韶华此时愈发庆幸自己当年在北京留了一手。
王二嫂却是忍不住替褚韶华可惜,“这铺子,都是你一手支起来的,陈家人无非就是出些力。在外揽活儿,四处张罗,还不都是你操心。你都给了他们,也得想想萱姐儿呢?你们这去北京,盘缠总得有吧?”
褚韶华听的也是一叹。
王二嫂劝她道,“你听我的,先时按你说的,你这铺子每年一半的利都是给那陈老太的,另外一半与二房来分。如今陈二那畜牲办出这样的事,与陈老太一半利,已是你仁义。不为别人想,总得为萱姐儿想一想。”
萱姐儿见二舅妈总是叫她的名字,抬起头看二舅妈,软软的喊,“二舅妈。”
王二嫂摸摸萱姐儿的头,笑了笑。
褚韶华也没说什么。
——
不得不说,陈太太没有继续听从宋舅妈的“指点”,还当即立断把宋舅妈送到王家人面前,并带宋苹回乡之事,称得上是陈太太一生中最大的智慧体现了。
陈家搬到县里大半年,村里房舍无从收拾,一时也住不得人。陈太太也没往自家去,让赶大车的送她到村长陈三叔家,付了车钱后,就带着宋苹,两眼含泪的到了陈三叔家。
陈太太已是哭了一路,此时两眼红肿不让宋苹。陈三叔陈三婶一家见陈太太婆媳这般泪人儿一般的过来,立知必是出了大事,陈三叔正靠炕头儿上抽旱烟,这会儿立刻将脚往地上一伸,从炕头儿上下来,连声问,“二嫂,怎么了?”
陈三婶也连忙扶住陈太太,示意媳妇赶紧把炕桌上的饭菜收拾了,一家子刚吃过饭。陈太太哽咽难言,陈三婶看陈太太头发篷乱,面色极差,且哭成这般,连忙又叫儿子倒了水来。陈太太喝了口水,方哑着嗓子,泪眼模糊的望着陈三叔道,“老三,老三……”只说两句,又哭了起来。
陈三叔扶着老嫂子坐炕上,挥挥手将儿子媳妇都打发了出去,只夫妻俩与陈太太婆媳俩在屋儿,陈太太方哭着将事大致说了。陈太太没说自己的“糊涂”事,也没细说陈二顺对褚韶华不尊重的事,只是含糊道,“我对不住大顺啊,老二那个畜牲,叫他嫂子打了出去。我也对不住老大家的,如今老大家的再不能在家里了的。老三,我糊涂啊。”说着又哭了起来。
陈三叔陡然听得这样的事也是吓一跳,虽则陈太太说的不清不楚,可陈三叔略一寻思也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了。陈三婶也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心下未免先骂一声畜牲,又要劝陈太太。陈三叔别看在族中兄弟里行三,人家这一支是陈氏家族的嫡支,换句话说,那就是家族族长。
虽则在村儿里也不大讲究这个,可族里但凡有什么事,再加上陈三叔是陈家村的村长,族人大都是来找陈三叔拿主意。何况,陈老爷这支与陈三叔这支委实血亲不远,说起来是一个爷爷的子孙。如今,陈太太守了寡,家里又出了这样的大事,自是来找陈三叔拿主意。
陈三叔的立场很鲜明,闻言立骂,“那畜牲在哪?”
陈太太摇头,只是落泪,并不说话。
陈三婶见丈夫骂也,也跟着低骂一句,还是与丈夫道,“现下追究老二有什么用,这事万不能传出去,一旦叫人知道,岂不成了咱们村儿里族里的大笑话。”
陈三叔身为村长也很在意名声,问陈太太,“二嫂,这事你没与你说过吧?”
陈太太继续摇头。
陈三叔稍稍松口气,眼下再如何生气也无用,就是杀了陈二顺,亦无济于事。陈三叔身为族长兼村长,为人也很是不傻,知道陈太太家现在顶门立户全靠褚韶华,陈三叔在炕沿上磕磕手里的烟袋锅子,盘算道,“大顺家的,我看是个孝顺的。二顺那畜牲,寻到他我必要狠揍他一回,给他立一立规矩,叫他知道老少!明儿个先叫家里的过去瞧瞧大顺家的,她有委屈,咱们都晓得。可这过日子,短不了磕磕碰碰,上牙还有碰着下牙的时候哪。以后就叫二顺回村里种地,不准他再去县里!二嫂你跟着大顺家的在县里做生意,如此两相离得远些,也就没事了。”
陈太太自也愿意如此,只是,她对褚韶华的性子委实没把握,抽咽道,“只怕大顺媳妇不愿。”
“先去劝劝她么。”陈三叔道,“眼下在气头上,是什么狠话都说得出来的。待过几天,略消些气,兴许就没事了。”
陈三叔这话倒是令陈太太的心情略略好些,陈三婶又问,“二嫂,你们吃了没?”
“我实在吃不下,弟妹不用管我,给苹儿弄些吃的就成。”
“婶儿,我也不饿。”宋苹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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