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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下巴搁在手背上,眼睛认真地盯着许君赫看。
从前好像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许君赫入睡的模样,虽说平日里的他总是毫不
收敛外放的情绪,眉眼间不经意带着的倨傲像是不会被任何东西击败一样,总是忍不住让人依赖和信任。但到了此刻,他虚弱地躺在这里时,俊美的脸又平添几分脆弱和乖顺,依稀让人意识到,他也不过是个刚及弱冠的人。
纪云蘅伸手过去,在他侧脸的血迹上蹭了蹭,发现已经干在上面,在白净的肤色上显得昳丽。
她又起身,出去向男子借了盆打了水端进来,拿出锦帕浸湿,给许君赫的脸和手仔仔细细地擦了几遍,顺着手指缝将里面的血迹全给擦干净,人瞧着才精神了许多。
他身上有伤,纪云蘅也不敢乱动,便没去擦。继而她洗干净了自己的脸和手,冰冷的井水扑在脸上,让她顿时又清醒不少。
纪云蘅做完了这些,拿着薄薄的被褥盖在许君赫的身上,在他床头坐下来,一言不发。
天色逐渐大亮,灰蒙蒙的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纪云蘅就去吹熄了蜡烛。一天一夜没睡,让她的眉眼满是疲倦,眸中爬上了红血丝,但她似乎没有睡意,时时刻刻盯着许君赫。
天亮之后,出去抓药的女子就回来了,跟纪云蘅说了两句话,而后去厨房煎药,同时又做了些早饭喊她去吃。
纪云蘅本不想吃,实在没什么胃口,也不想离开许君赫的床头。但她的身体没有那么强壮,本来就很久没有休息,若是再不吃点什么补充体力,恐怕很快就要倒下,于是强迫着自己喝了些粥。
吃粥的时候纪云蘅得知这一对年轻夫妇也是刚成婚不久。女子名为盛彤,男子则叫朱彦,两人住在半山腰上,是因为女子家中原本不同意这门婚事,成亲的时候闹过一阵,最后朱彦自愿让出了村里给分的田地和原本居住的屋子,这才娶了盛彤,干脆在半山腰自己建了房子,带着人搬进来住。
纪云蘅捧着碗静静地听着,喝了一口粥抬头,就见朱彦正给盛彤夹菜,两人对望着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笑容却充满甜蜜,是旁人不可插足的浓情蜜意。
她道:“那些人这么欺负你们,等良学醒来我告诉他,让他帮你们讨回公道。”
两人笑了笑,只把纪云蘅说的当作玩笑话,并没有在意。
饭后盛彤见纪云蘅疲惫不堪,便劝着她去睡一觉,病人那边她和丈夫轮流看顾。但纪云蘅却不愿,不知道为什么,一从许君赫的身边离开她的心就好像空了一块,总是惶惶不安,落不到实处去,不断地往下坠。
只有守在许君赫的身边,看着他胸膛还在起伏,听见他还在持续呼吸,纪云蘅才能得到短暂的安宁。
然而不好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许君赫发起了高热,体温不断上升。
纪云蘅看见他的脸上出现红润的时候,就赶忙去喊了盛彤和朱彦,两人见状面色都变得凝重。“可能是伤口要发炎,总之不是好征兆,得先给他退热才行。”朱彦说。
只这一句就让纪云蘅吓得不轻,赶忙又去打了井水来。她经常生病,知道身体发热的时候用什么方法降温比较有效,且盛彤去抓药的时候考虑到了这种情
况,就多抓了一些退热的药,与伤药一同熬煮。
纪云蘅换了块大的布巾给许君赫擦拭身体,小心翼翼地避过了伤口处,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过后,他身上的血迹也擦去不少,渐渐露出精壮的胸膛和腰身,呈现出少年人蓬勃的身体。
药煎煮好了之后,喂药也成了一大难事。
许君赫平日里清醒的时候就不大愿意喝药,现在陷入昏迷没了意识,几乎无法自主吞咽。一开始灌进他嘴里的药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淌入脖颈和胸前,到处都是。
纪云蘅手忙脚乱地擦干净,又尝试着往里喂了一点,许君赫仍是不吞。
“这不行,再这样灌下去,药就全浪费了。”盛彤拧着眉头,将药碗搁在桌子上,转头往外走:“他现在高热不退,伤口又裂开,若是再不喝药这样拖下去,恐怕就难救了,我去找东西来,强行给他灌进去。”
纪云蘅本就六神无主,因药喂不进去正着急,听言便没忍住哭起来,压着声音,极小声地啜泣着,“良学,你听见了吗?你再不喝药就没人能救你了。”
她费力地将许君赫揽在自己身上,抱住他的脖子,将疲倦至极的脑袋抵在他的颈窝处,呜呜地哭着。灼烫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顺着他的侧颈往下,一声一声唤着良学,是央求,也是希冀。
许君赫的身体太烫了,触手便能感觉到炙热的温度,纪云蘅就用力地抱紧他,想用自己冰凉的手掌给他降温。可是这些都不够,许君赫的身体好像是在快速崩坏,裂开的伤口将包扎好的绸布染上血色,褐色的药汁在他的脖子处留下蜿蜒的痕迹,散发出苦涩的味道,纪云蘅只稍稍一闻,那些苦涩就淌入了心里。
纪云蘅意识到,并不是吉人就有天相,许君赫现在是真的踩在了鬼门关的边缘,可能下一刻他就会像自己的母亲,像殷公公,像柳今言,像那些死了的人一样,断了气息,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纪云蘅曾以为自己可以接受任何人的死,可到了这样的关头,她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那些恐惧死死地钉穿了她的心,轻而易举地让她崩溃。
“良学,你别死。”
纪云蘅央求道:“你醒一醒,看看我……”
不知是不是她的哭声起了作用,原本意识昏迷的许君赫竟真的缓缓掀开眼睫,感觉到脖子处全是湿热的泪,耳边全是纪云蘅可怜的哭声。他微微抬起手,扯出一个很淡的笑容,气息微弱道:“纪云蘅,你怎么那么能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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